平日清静的后院里,回荡着苏父的怒吼和苏母的哭泣,苏信石唯恐天下不乱,没好心地添油加醋,极力撇开他被商陆收买的事实,将爹娘的怨气都拱火到小妹身上。
前店客人听到激烈的吵嚷声,按捺不住好奇想看热闹,曲绥英当即立断闭门谢客,叮嘱高飞守住院门不许旁人入内。
苏信石胡诌的那些话,高飞听着很不是滋味,他将爱慕苏芷香的心意珍藏起来,为她做牛做马报答收留之恩。
他希望苏芷香与心爱的人修成正果,不料商陆竟给苏芷香带来诸多屈辱?他没心思守门,又不敢违背曲绥英,急得来回踱步焦虑不安。
春花秋月不知如何面对商陆,曾经也算是半个主子,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她们也不好把人撵出去。
春花看出高飞被苏信石煽动了,开口劝道:“你别听石头哥胡说八道,在商家的时候,少东家对少夫人可好了,说是恩爱夫妻都不为过。”
秋月随即附和:“他们和离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管阿香姐怎么选,我都站在她这边。”
向来寡言的文姝画,也没犹豫点了下头。
几位姑娘都这么说,高飞总算平静下来,追问她们苏芷香和商陆的过往情事。
后院闹得鸡飞狗跳,韩京墨在药房听得一清二楚,他本不想插手苏家的家事,但阿香是他的弟子,商陆又是他的挚友,任由苏家夫妇误解下去,有情人难免会被拆散。
韩京墨步入后院,撞见曲绥英正在训斥苏信石。
“阿香被大金牙抓走时,你跑得比兔子还快,阿香日夜盼着与爹娘重逢,又是你谎话连篇从中作梗!你小妹想嫁给谁,你最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苏信石本来就是装装样子,眼看商陆从苏芷香屋里走出来,他哪敢像骂小妹一样骂他。
借着曲绥英这股东风,他正好顺坡下驴。
苏信石将母亲推到曲绥英身边,故作恼怒咬牙跳脚:“得了,你瞧不起我这个苏家长子,我也不配做我小妹的大哥,你们这堆破事,我不管了!”
他拍拍屁股扭头走人,连商陆的正面都不敢见,只想赶快回去,将那套珍贵玉器藏起来,千万不能被爹娘发现。
韩京墨看了眼苏信石脚底生风的背影,快步走到苏家夫妇面前,恭敬有礼地拱手道:“阿香和商东家情深意切,并非私下苟合,而是再续良缘,还望伯父伯母予以成全。”
韩京墨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曲绥英看向抿唇不语的苏母,偷瞟脸红脖子粗的苏父,佯作气恼地数落道:“韩大夫,就算你是阿香的师父,也不该管弟子的家事吧。”
韩京墨这番话,换个人说出来,确有多管闲事的意味。但他不是外人,他是苏芷香崇敬的师父,也是苏家夫妇的恩人。
苏父腿伤不愈走不动道,多亏韩京墨救治康复,苏母担心女儿在彩阳镇无处落脚,韩京墨坐堂炼药帮忙开起养生馆。
老两口无法接受苏芷香和商陆在一起,但也不敢因此迁怒到韩京墨身上。
曲绥英看出苏家夫妇心有顾虑,连忙给韩京墨使个颜色,示意他继续用师父的身份解围。
韩京墨心领神会正要开口,却见商陆牵着苏芷香的手,面色平静走到苏家夫妇面前,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
“岳父,岳母,小婿在蓟郡危难之时,已与阿香私定终身,天荒地老此情不渝,恳求二老念及小婿真心,准许小婿三书六聘迎娶阿香过门。”
苏芷香相信商陆的诚意,但她不想这么快嫁过去,她留意到爹娘脸色由红转白,匆忙补充道:“不是现在,我们约定在先,等我攒够一万两银子再嫁……”
“不知羞耻!”苏父躁怒地打断苏芷香,指着她的鼻子痛声训斥,“你送药材是假,私定终身是真,你追去蓟郡就是为了见他?”
从小到大,苏父都没舍得骂这么重的话,虽说他出身贫苦没读过书,但也懂得姑娘家要脸面。
然而,他看到自己闺女在男人怀里亲热厮磨,那种冲破天灵盖的震撼,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苏芷香愕然抬眸望着父亲,晶亮的杏眼里泪光涟涟,心里堵得慌,说不出话。
她不该放纵自己对商陆的爱意,毕竟她很清楚爹娘对商家的抗拒,起初是发自骨髓的恐惧,直至后来一味逃避,他们怎能允许她嫁给商陆,与商安堂结为亲家。
“孩子他爹,你别说了……”苏母头脑混沌心如乱麻,姑娘家的清白比命都重要,女儿之前被迫委身商陆,那是无奈之举。
如今离开商家,女儿还跟商陆藕断丝连,她担心丑事传出去,女儿再也嫁不了人。她没想到商陆打定主意求娶女儿,而且还是正室夫人,不是仰人鼻息的小妾。
苏母看着郑重其事的商陆,心里开始动摇了,他能对女儿好,当然求之不得,可是成亲不是两个孩子的事,商家人能接受她女儿吗?
商陆听见苏芷香伤心啜泣,拥住她颤抖的肩膀,挺身站在苏父面前:“岳父,一切都是小婿的错,请您宽恕阿香,小婿甘受任何责罚。”
苏父看到苏芷香落泪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他口不择言伤了女儿的心,他才是不能被宽恕的人。
“商东家说笑了,阿香对你死心塌地,我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了,哪有脸面教训别人。”苏父拉住苏芷香的手腕,将她从商陆怀里硬拽出来。
“苏家寒门小户,高攀不起药商首富,商东家这声‘小婿’,我和她娘都受不起,今日就当阿香最后一次招惹你,商东家请回吧。”
苏父面向苏母点下头,示意她把女儿带进屋里,他朝商陆做个请的手势,当场下了逐客令。
“走吧,阿香。”苏母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做,既然老伴不同意这门亲事,那就先冷静下来再说吧。
苏芷香一步三回头,眼角含泪望着神色如常的商陆,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她答应过嫁给他的,但她不忍心让爹娘难过,他俩的事,只能暂且放下。
“景谦,你先回去。”苏芷香怕他激怒父亲无法收场,频频用眼神示意他,以后她会再想办法。
商陆微笑点头劝她放心,苏芷香随母亲步入寝屋,曲绥英想了想,也跟着进屋关上房门。
商陆等到苏芷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满眼恳切地看向苏父,那声岳父到了嘴边,怕他反感只得改口:“苏伯父,您给我一刻钟,我们谈谈好吗?”
苏父连一眼都不想看他,商陆却像通天柱杵在面前,赶也赶不走。
韩京墨见状,温声劝和:“伯父,就当给我个面子,你们坐下来喝杯茶吧。”
苏父犹豫片刻僵硬点头,韩神医亲自开口,他确实无法拒绝。
“一刻钟后,请商东家守言离开。”苏父知道商陆能言善辩,但他心意已决,不可能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