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京墨的劝说下,苏父随商陆一同前往药房。
曲绥英站在窗边看到他们走远,暗自称赞她家韩大夫有本事,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她转过身,从苏母背后给苏芷香比划个笑脸,安慰她放宽心。
苏芷香稍微松口气,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母亲,胸腔还是憋闷得难受。
“阿香,你爹嘴上那么说,他心里不是那么想,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不要记恨我和你爹。”苏母攥着衣袖不停抹泪,苏芷香起身去盥室端盆水,拿来巾帕给母亲洗脸。
“娘,是我不好,我怎会怨你们。”苏芷香接过曲绥英倒的那杯水,递到苏母手里,“我应该事先说清楚的,从我错嫁进商家开始,直到我发现爱上商陆……”
苏芷香曾经说不出口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苏母,母女俩的隔阂渐渐解开。苏母像听天书一样,顾不得伤心难过,只觉得不可思议。
“阿香,你跟商东家和离之前,你们……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苏母以为女儿早就失身给他,哪承想商陆并不是衣冠禽兽。
“我当时的身份是柳氏,哪能稀里糊涂交给他,后来他恢复记忆,就想着放我走了。”苏芷香说起来有点心虚,她对商陆意乱情迷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失身了。
曲绥英趁势作证:“婶儿,我那时是大丫鬟,他们屋里那点事,没人比我更清楚。阿香和商陆虽有夫妻之名,他们之间却是清清白白,商东家真是堪称清水君子。”
只是他俩究竟到哪一步,她也不清楚就是了,不过当时能忍得住,她还是佩服的。
苏母得知女儿在商家没受委屈,心里稍微好受了些:“那会儿你俩还是清白的,分开几个月后,怎么就……”
怎么就守不住了?苏母承认她满脑子迂腐,她还是不愿相信,女儿追去蓟郡就是为了商陆。
后来的事,曲绥英就帮不上忙了,她也想知道,苏芷香和商陆到底是怎么好上的。
苏芷香不得不说出郡王陵的遭遇,当然,她和商陆那五日有多荒唐,全都含糊带过。
“原来那时,你以为你们活不成了。”苏母想起来就后怕,她在家里都不晓得,险些就见不到女儿了。
曲绥英感动得眼眶湿润,吸了吸鼻子:“看来,商陆的万两赏金,不是白赚的啊。”
苏芷香愣了下:“什么万两赏金?”
曲绥英比她更惊讶:“商陆没告诉你吗?这奸商,还想藏私房钱……”
“阿香,商东家真能娶你过门做正妻?”苏母不关心赏金多少,她更想知道,商陆能否说到做到。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女儿跟他又是真心相爱,顺理成章皆为夫妻,也算是一桩美满姻缘。
苏芷香羞红脸:“娘,你还怕他把我甩了?只要我肯嫁,他恨不能今日就娶。”
曲绥英附和笑道:“万两银而已,朝廷赏的万两金,他都能随手给你哦。”
“我不要他的钱,我自己也能赚。”实际上苏芷香有点扎心,商陆得到赏金这种好事,他居然都没告诉她。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祖父能答应?还有他家二叔三叔那么多人,娘听着感觉很难相处。”苏母担心女儿被商家人排挤,曲绥英不以为然地笑道:“婶儿,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二房三房都不是阿香的对手,老爷子最听商陆的话,要不怎能让他做东家。”
苏母唯恐夜长梦多,主动劝苏芷香:“赚够万两银子谈何容易,阿香,你还是先成亲吧。”
“商陆还不是你女婿,娘就帮他说话了?再说,我爹还没答应呢。”苏芷香赚钱的念头从没变过,她不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否则又像从前那样,只能做个深闺妇人。
苏芷香听出母亲这关是过了,眼下难的是父亲那边,不知他跟商陆谈得怎么样了。
苏母知道老伴是个倔脾气,转而安慰女儿:“你爹还不是怕两家悬殊太大,商东家不懂得珍惜你,其实吧,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安心了。”
苏芷香恍然大悟,原来父亲不是嫌她丢人,更不是讨厌她,而是怕她嫁过去受委屈。
她从没有埋怨父亲,这会儿还有点心疼:“娘,我有法子说服我爹,不过这回你得帮我……”
清香缭绕的药房里,一盏茶见底了,苏父都没正眼看过商陆。
那些海誓山盟的话,在他听来就是花言巧语,并不能让他下定决心,将女儿嫁出去。
商陆说起他和苏芷香相爱经过,数次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他句句肺腑情意诚挚,韩京墨都被深深感动了。
但见苏父无动于衷,韩京墨替商陆捏把冷汗,不禁想到他和曲绥英成亲,该有多么艰难。他去蓟郡之前写的那封家书,也不知父母收到有何感想,能否答应去曲家提亲。
商陆是如此优秀的青年俊杰,苏父都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他,韩京墨觉得自己四处游历,在长辈眼中更是不堪重任。
苏父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他扬手打断商陆,语重心长地说:“商东家,我相信你对阿香的情意……”
商陆闻言目露喜色,以为他有希望叫岳父了,韩京墨还没来得及为他高兴,却听苏父话锋一转。
“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阿香从小就跟我吃苦,日子最难的时候,我们全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苏父感受到商陆的诚意,但不会被他改变心意。
“阿香刚懂事的时候,就踩着凳子叫卖脚气散和鸡眼膏,她十五岁那年,赚了二十两银子交给她娘,我才知道她仿做商安堂的药出去卖。”他说起那段往事,话语里充满对女儿的愧疚,“她不懂这是要坐牢的,她当时高兴极了,还说要多赚点银子,给我们买一间能晒到阳光的新屋子。”
苏父缓了缓,忍住喉间哽咽,抬眼看向商陆:“我连累阿香变成假药贩子,我还忍心让她下半辈子受苦吗?商东家,你不介意她的过去,你却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阿香要是嫁给你,别人不敢让你难堪,却会戳着她脊梁骨,将她犯过的错全都抖落出来。”苏父骨节变形的粗糙大手,攥成拳头捶打憋窒的胸口,“而我,就是造成她不幸的祸首,我们这个家,就是让她抬不起头的累赘。”
商陆看着他发红的眼圈,心绪翻涌如鲠在喉,彻底想明白了,苏芷香非要攒够一万两银子,正是怕她嫁进商家被人瞧不起。
苏芷香为了跟他在一起,勉强克服心里的障碍,但在苏父看来,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
苏父再三隐忍,还是止不住老泪纵横,他摇摇头望着韩京墨:“韩神医,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吗?这几个月,就是我们一家人最幸福的日子,我不想让阿香走啊,她一辈子不嫁人,我都不愿她后悔。”
韩京墨紧紧握住苏父的手,无奈看向商陆,他能理解这种舐犊之情,他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咚咚”,外面传来急切的叩门声响,商陆以为是苏芷香,不料打开门一看,却是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