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似乎也有,那便是和在卞山的那一天时一样。
方想年在屋里煮姜汤。
自己踩着雨鞋,隔着透明雨衣上的面罩看天。
杨夏模模糊糊的想。
有了方想年,雨是好的,没了方想年,雨都是厌倦的。
耳边传来车声。
杨夏摸索着拎起东西,唐浅下车将她带进车里。
一路无话。
雨越下越大,带着夏末进入初秋的悲凉。
前行入北的路在半道上被拦截。
说是前面途径山路,因为暴雨,遇到大范围塌方。
周围站着不少穿着雨衣的家属,期期艾艾的哭成一团。
闫筝回车里打电话。
对面说救援队已经开始救援了,但范围太大,而且暴雨施救难度也大,没有办法去准确的找寻具体遇难人的位置。
闫筝挂了电话后,找人定位方想年车辆的所在地。
定位在二十分钟后发来。
距离他们停车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只有一公里。
闫筝下车和救援队负责人沟通,对面表示,只要雨小一点,上面滑坡的山体得到控制,最迟三个小时,就可以推进到方想年车辆的所在地。
闫筝回车里安静的等,宽慰了唐浅几句,回头看见杨夏时微怔。
杨夏眼睛睁的很大,眼底没有泪花,很专注的在听她们说话,神态远比想象中要坚强了很多。
闫筝笑了笑,伸手捏她的鼻子:“想什么呢?”
杨夏颦眉:“去北边乡下的这条路我走过,按理来说,塌方要么像他说的,没有这么严重,要么就是很严重。”
唐浅微怔:“什么意思?”
杨夏找闫筝要纸和笔。
在上面草草的画了一道没有逻辑的线。
“这条山路我刚怀小布丁的时候走过一次,按照现在的位置,前后两段是土培,但中间段落,有一部分是用加固了的铁丝网圈住的,这个我之前采访的专题里,涉及过。”
杨夏草草解释了一遍,接着凝眉道:“前段的跌落的可能是土堆,中断一但山体滑坡,跌落的只会是上面的石壁,方想年没接电话,可能不是被困在里面接不了电话,而是已经山体滑坡,他受伤了,现在没有办法接电话。”
杨夏声音很稳:“方想年现在一定受伤了。”
唐浅在这件事上没有理由的相信了杨夏。
闫筝开车门,顶着暴雨再次去找了救援队队长。
问要无人机的勘察视屏。
对面解释雨太大,无人机过不去。
然后表示让闫筝相信他们,一定没有什么大事。
闫筝眉峰弥漫阴鸷,语气生硬:“万一出大事了,你能负责吗?”
闫筝说完,等不到回复,直接湿淋淋的回了车里,联系闫氏的安保人员。
联系完后,心口无端的开始忐忑。
唐浅探身子抱住他,慢吞吞的拍着他的后背:“没事的,别担心。”
杨夏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磅礴的大雨,心脏缓慢的紧缩成一团。
大雨接着下了两个小时。
凌晨五点的时候,雨势丝毫没有变小,反倒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救援队敲车窗,说尽快往后撤一公里,现在这里不安全。
闫筝耳目欲裂,伸手拽着他的领子:“这里不安全,那里面是不是更不安全!”
救援队队长语气带了抹苦涩:“现在真的不好说,还有,对不起。”
说完挣开,示意他们赶紧往后撤。
对不起是因为地质专家刚才匆匆赶来,说一公里开始的路段,那里三年前进行了二次加固,强度可以抵御这次的滑坡,所以虚虚一探的塌方,可能不是土块,而是石壁。
闫筝使劲平缓呼吸,倒车,跟着人群往后撤。
却撤的全是颤抖。
走了不过几十米,脑袋磕在方向盘,再也踩不下油门。
杨夏语气很淡:“走吧,我们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闫筝红着眼开车,跟着大部队往后撤。
撤走不过三个小时。
远处山体轰隆一声,在地面砸出巨大的响动。
整个车身跟着颤了一下。
杨夏面色苍白如纸,问唐浅:“现在几点了?”
唐浅:“七点了。”
“那……天亮了吗?”
唐浅抬头看天,没亮,依旧是黑漆漆的,光明迟迟来不到,雨便没有完结的尽头。
等到八点的时候,闫筝公司的安保人员堪堪来到。
跟着加入救援的队伍。
雨势渐渐变小,天色亮了点。
救援队开始展开行动。
闫筝和唐浅打着伞在远处看着。
杨夏睁着眼睛,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
方想年是被冻醒的。
大颗的雨滴砸在脸上,哗啦啦的,伴随的还有脑袋几近想割去的疼痛。
他抹掉脸上的水花,勉强睁开眼看四周。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很小的一抹浅淡的光亮。
他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
山体滑坡,径直砸在车厢上,随后车辆翻转,侧翻在了地面,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抿唇,活动下手脚,还行,能动,神经末梢可以控制。
但脑袋却一阵阵的眩晕,几乎脱离了控制。
方想年试探的从悬空的座位往外爬,却动不了。
不是安全带的事,也不是安全气囊的事。
是双腿被压扁的车厢牢牢的锁死在车皮里,与此还有的是。
方想年抹了把眼睛,嫣红的视线清明了一瞬,接着再次被渲染成嫣红。
他摸头,摸出粘稠的被冰冷的雨水打湿成血膏的血迹。
这是脑袋被开了个巨大的瓢。
他缓慢的皱了眉。
救援开始的并不顺利。
接到消息而来的记者和家属在安全线外挤成一团。
而且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模样。
轰隆隆,不停的响动在距离两公里之外,属于方想年所在地的位置传过来。
最后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闫筝嘴里嚼着口香糖,巴拉巴的响声一直在车厢里回荡。
一直到中午的时间,杨夏手扶着车把手,语气很轻:“雨要停了。”
唐浅听见声音,按下车窗看向窗外。
的确,要停了。
凌晨三点。
距离方想年失联后的二十八小时。
救援队推进到了方想年的车辆所在地。
呼叫机让带着家属进去。
闫筝打着伞,被杨夏拽住:“我也要去。”
闫筝顿了顿,杨夏的手掌死死的攥住他的衣摆:“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