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筝揽着杨夏进去,在只能堪堪看见被挤成片的车体时被拦住。
“他颅脑损伤太大,救护车进不来,移动的过程中很可能会出现意外,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闫筝看向杨夏。
杨夏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闫筝回头,说好。
嗡鸣的切割机在耳边不断的放大,嗡嗡嗡的,杨夏的耳朵几乎要炸裂。
她死死的攥着闫筝的衣服,声音很小:“闫筝,他现在是什么样?”
声音太大。
闫筝听不见。
杨夏抿着唇,眼底一片死灰,眼睛随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移动。
半响后,突然有些崩溃了。
因为她是个瞎子,她看不见方想年。
如果方想年死在这,她连他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杨夏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伴随着轰鸣声,眼前闪过的一帧帧画面不再是方想年在看守所里冷漠的嘴脸。
准确来说,那些在她和方想年相守十八年的岁月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太短暂了。
取而代之的是嘻嘻哈哈,相依为命的长久年岁。
杨夏想。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只是被冷漠的呲了一顿而已,到底有什么怕的。
怕到如果方想年在今天死去,自己甚至要看不见他最后一面。
杨夏哭的不停的哆嗦。
她小声呢喃:“我真的想再看看他,看他盯着我的眼睛,然后对我说,杨夏,我喜欢你。”
杨夏缓慢的眨着眼。
我真的,真的,想再看看他,哪怕是……一眼也好。
人都说心理疾病主受控在大脑躯干。
心理医生却说,不是,主受控在心脏。
由心脏运输到大脑神经,随后大脑神经像是个没表情的机器,毫无情绪变化的将指令下发到躯干上。
随后为心脏解读一系列的动作。
现在大约便是。
杨夏死死的拍打着自己的心口。
一字一句传达给紧紧缩着的,像是要窒息的心口,“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她声音很低,身子在哆嗦,却很清晰的说,“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于是便看见了。
伴随着救援人员的:“一二三四。”
伴随着杂乱无章的:“小心,轻点。”
伴随着淅淅沥沥逐渐细小的雨声。
她的眼睛穿透层层迷茫的雨帘,精准的定格在担架上面色苍白,脑袋破了个大口子的方想年的脸上。
她怔住,喃喃自语:“方想年。”
闫筝拽着她朝前跑。
杨夏跌跌撞撞的过去。
旁边医护人员快速的给他罩住氧气,测量心脉。
心脉微弱,场面乱成一团。
闫筝耳目欲裂的随着人员的移动而移动。
待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杨夏手时。
方想年的眼睛已经微微的睁开,看向左侧,接着微微的笑了笑。
杨夏眼底带着泪花的对他笑。
精准的在他手心的位置点了点,语气温和:“方想年,我在。”
方想年被送到了救护车,直接拉去了医院。
闫筝和杨夏在救护车里看着医护人员做心脉复苏。
全程,两人一句话都不说,眼睛紧紧的盯着方想年头上方的仪器。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
方想年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孩子。
三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而后莞尔一笑。
方想年被送到急诊室抢救。
唐浅停了车赶过来。
第一时间看向杨夏:“你的眼睛。”
杨夏:“没事了。”
唐浅喜极而泣,抱了抱她:“没事就好,没事了就好。”
闫筝抱着脑袋蹲在急诊室门口,面色呆滞,手上还带着方想年衣服上抹下来的血迹。
浅浅淡淡的,是被雨水稀释的粉红色。
却依旧是血,而且是在下了二十八不停歇的雨后,不断流出的血。
闫筝有些怕,伸手拽唐浅的衣角:“囡囡,我害怕。”
唐浅眼圈红了,一下下的摸着他的脑袋:“没事,别怕。”
杨夏靠着墙壁,眼泪没流出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准确来说,大约是什么都没想。
抢救室的门数次开开合合,护士拿着血袋来回穿梭,一句话都来不及和家属说。
一直等了九个小时。
从市区叫来的医生出来,带了点歉疚:“手术顺利完成,但受损创面过大,还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
闫筝面色灰白,问了为什么是不确定。
对面解释要在重症监护室再进行看护,不确定是不是要进行二次手术。
杨夏在闫筝快要崩溃的时候接话:“辛苦了。”
随后让唐浅带闫筝出去,自己在门口等。
等方想年被送去重症监护室后,去找了闫筝。
闫筝坐在车里在吃盒饭,吃的狼吞虎咽,全没了从前贵公子的讲究和娇气。
杨夏接过唐浅递过来的盒饭也在吃。
闫筝交代,方想年出了重症就要安排转院,然后杨夏的眼睛要去复查,看看还会不会再有意外。
接着说唐浅要回去上班,因为事务所很忙,每天要签的文件都一大堆,当事人的事不能耽搁。
接着说起看护。
杨夏打断他:“你们去忙你们的,方想年后续我看着就行,至于眼睛,我等会就去楼上做全面的检查,哪里不行,我再接着养,总之好端端的,不可能再让它瞎了。”
杨夏说完,皱鼻子:“我待会给小布丁打个电话,估计你们还得再帮我看几天了。”
闫筝颦眉:“杨夏……”
唐浅打断:“我先带闫筝回家收拾收拾,然后给你准备换洗衣服再过来。”
杨夏说好。
吃完饭送走两人后,去楼上预约看眼睛。
医生不了解杨夏的情况,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看着好好的,开了点消炎的药水让她回家滴。
杨夏恩了一声,在洗手间里滴了。
凉冰冰的,带了点刺痛。
她觉得方想年得尽快转院,在这里,她不放心。
杨夏想着,立马就给市里闫筝的医院打电话。
对面听了,说问下总裁,马上开始安排。
傍晚的时间,院里来人,将方想年防护妥当的转去了市区。
杨夏给唐浅打了个电话,让她不用送衣服了,自己去拿。
开门进去的时候,有些怔讼。
坐在客厅玩的雪娃娃看见杨夏,眼睛瞬间一亮,手舞足蹈的蹦过来:“妈妈,你和爸爸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