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行沉默了,半响后闷声说话:“杨夏不喜欢我。”
方想年也沉默了,半响后淡道:“以后会喜欢的。”
“心里有人了,怎么喜欢。”
方想年笑笑:“现在没了,很好就喜欢,世上什么都不多,却几乎每一秒都有见异思迁。”
闵行怎么听怎么别扭:“您舍得?”
闵行小点的时候在爷爷家住了很多年,跟闫筝是同学,跟杨夏是校友。
他觉得自己家的别墅没有闫筝家的好,隔三差五的往山上跑。
闫筝喜欢看书,他就坐在他的别墅门前往上看。
很轻易的,总能看见一个小姑娘晃荡着两条腿坐在树杈子上,脸上带着笑,眼底全是细细碎碎的光。
他隐约觉得她在等什么人,不然为什么总是看着山路的方向。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等的人便来了。
开着车,在树下下车,然后插着兜,目不斜视的站在树下,朝着小姑娘伸手。
小姑娘便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树杈子距离地面不矮,她跳下去的时候半点犹豫都没有,挽着他的脖子,咯咯咯的一直在笑。
闵行那会就觉得。
这幅画面挺好看的,闫筝听见笑声会出来看一眼,然后撇嘴嘟囔一句疯丫头,接着进房间里看书。
闵行之所以觉得画面好看的原因是。
那个子很高的男人眼底也全是细碎的光。
俩人眼底的光亮叠在一起,隐约比即将爬上夜空的星星还要明亮。
闵行经久数年,总是想起这幅画面,现在想的更清晰。
他又问了一句:“您舍得?”
方想年回头看他,眼底早没了那会的光,全是一片漆黑:“舍得。”
闵行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方想年上楼,没进去,在门口的地方驻足。
驻足了不过几秒,背后的门被打开。
他措不及防,身子后仰,差点跌倒。
勉强站好,他看着杨夏,小声的说话:“吵醒你了吗?”
杨夏模糊的看他摇摇头,半响后哑着嗓子说:“方想年,我眼睛疼。”
说完跌跌撞撞的撞到他怀里,“方想年,我眼睛疼,你帮我吹吹。”
方想年的呼吸顿住了。
他抿了好长时间的唇,才虚虚的抱住杨夏:“好。”
杨夏枕在方想年的膝盖,方想年慢吞吞的帮她做古早的眼保健操。
做了没多长时间,她便转过身,脸埋进他热腾腾的小腹。
她声音很闷:“方想年,你的味道,变难闻了。”
不是味道,是她靠的那个方向是被刀扎的方向,现在上面全是碘伏消毒水的味道。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
杨夏便睡了。
骗得了任何人,却怎么都骗不了自己。
纵使这人在她身边,她会变的不像个人,会变的像个自我厌弃的鬼,她努力挣扎了这么久,只要他出现,她就还是喜欢。
喜欢的惶恐、不安、惊恐、乃至……和他从前一样的卑劣、扭曲、忽笑忽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咬着唇无声的哭。
可是怎么办啊,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舍得方想年离开,到底……要怎么办啊。
方想年靠在床头半梦半醒之时,隐约察觉杨夏在吻他,吻的很急,带着被逼入膏肓的绝望和狰狞。
但他……很乏。
也许是迟迟得不到时间休养的伤口作祟。
也许是心口始终压着的惶恐作祟,怎么都不行。
他怎么都睁不开眼。
再醒来是在傍晚。
他按了按额角。
身旁趴着的人便醒了:“你好点了吗?”
他试探的伸手摸摸杨夏的脸,冰冰凉凉的,“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嗓子很哑,他咳了咳,重新问了一遍:“吃饭了吗?”
杨夏说吃了,吃的八宝粥。
方想年要起身。
杨夏不愿意,脸贴在他胸膛:“方想年,你为什么发烧了?你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要死了?”
方想年微怔,说感冒了。
接着推开她要起身,杨夏不愿意,张着无神的眼睛看着他。
方想年看着她的眼睛,心脏猛的缩了一下。
他试探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瞳孔毫无变化。
方想年心脏沉入谷底。
医生给出的意见是尽快手术,不能腾时间去休养了,因为病变来的太汹涌。
方想年拽住他:“为什么这么快就严重了?明明之前戴着眼镜还好好的。”
医生为难道:“病变的原因很多,这个真的没办法确定。”
方想年打电话找了最好的医生过来,给出的意见一样。
他给闫筝打了个电话,对面声音挺欢的,说去出差,和唐浅一起。
他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暂定的是结束后带着她去逛逛。”闫筝的声音带了点炫耀:“囡囡说了,要赔我的蜜月。”
方想年笑了笑,嘱咐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他走回杨夏的病房,在病房门口驻足。
杨夏坐在病床前,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只看侧面,单薄的触目惊心。
他紧了紧手指,推门进去:“想什么呢?”
杨夏回头看他:“是不是手术结束后,我就要出国了。”
方想年顿了顿:“杨夏,出国是你要求的。”
杨夏无波无澜的哦了一声,垂了脑袋。
方想年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改变主意不去了也行。”
杨夏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我是不是很贱。”
方想年微怔。
杨夏接着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只想走,孩子不要,什么都不要,就想走,但不过区区两天,你在门外,我在门内,你做饭给我吃,还喂我,我就不想走了,想忘了我姐死去时的不公,想忘了你的卑劣,想……就这么不走了。”
方想年收回放在她头上的手,无意识的捏了捏,很僵。
杨夏接着说:“我想走,因为你不在,我就是个正常人了,会笑,可能笑的很难看,但……真的是个正常人,而不是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方想年接着捏指骨,力道很大,他笑了笑,语气很温柔:“那就走。”
杨夏恩了一声,往下秃噜躺下来,然后把被子盖好,像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三好学生。
“等手术结束后我就走,走的远远的,走去再也看不见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