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脸埋在膝盖,小声的呜咽,没有泪花,挤出的全是刻骨铭心的自我厌弃。
“方想年,求你放过我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做个人行不行?”
方想年最后没说话,由她在后座挤着,回前面开车。
一路车速很快。
到了洋房楼下,他伸手去拽杨夏。
杨夏瑟缩着往车厢里面躲,被拽到了就尖叫:“你能不能滚啊!能不能离开!能不能再也别出现!”
方想年苍白的额上全是蹦出的青筋和怒火,层层叠叠,一眼都看不见尽头,眼看着就要烧进眼珠里,被一声喊打断。
“小舅。”
方想年回头,未尽的怒火只是瞬间在眼珠里闪过,却还是吓到了闵行。
他探头看了眼车厢里,声音很低:“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杨夏的声音,她在吗?”
杨夏打开另一侧车门,身子还被方想年拽着,声音带着压抑的绝望:“闵行,救救我。”
闵行愣住。
方想年也愣住。
闵行快步上前,就要将开了门缝的车门彻底打开。
砰的一声,方想年一脚将车门踹上,面无表情的挡在他面前。
闵行:“小舅,杨夏怎么了?”
方想年面无表情:“没事,在和我闹脾气。”
车窗贴了仿窥膜,闵行看不见里面杨夏怎么了。
在车子一直在晃,想也知道是杨夏在里面闹。
他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是杨夏喜欢吃的蛋糕,我路过看见刚好还剩一个,就买来想送给她,顺便看看小布丁。”
闵行的胳膊伸着。
但方想年没接,并且眉眼很冷。
车身摇晃的更加剧烈。
闵行将胳膊收回来,凝眉:“小舅,让杨夏出来。”
“跟你有关系吗?”
闵行微怔:“我是她的朋友。”
方想年说不清什么滋味,准确来说大约是杨夏折腾的越厉害,他便心火烧的越旺。
尤其是杨夏那句,满含绝望的呼喊。
她喊的是“闵行,救救我。”
曾几何时,杨夏的口中说出来的救不再是对着他。
太……他舔舔后槽牙,舌尖被自己咬出了血,刺刺囔囔的疼。
太……难受了。
他突兀的塌了肩膀,拿车钥匙把车门打开。
杨夏便下来了,错开他,走向闵行。
跌跌撞撞的,全是求着救赎的模样。
闵行单手搀了她一把,低声问:“你怎么了?”
杨夏哆哆嗦嗦的扯着他的衣角,声音很低:“走,带我回家。”
闵行有些疑虑,尤其是这会俩人的面色都不好。
杨夏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手脚都在哆嗦。
更差的是方想年,单手扶着车门,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站不住,尤其是一张脸,苍白毫无血色,像是大病已入膏肓的模样。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遵循本心,扭头搀着杨夏往洋房走。
方想年踉跄的跟了两步。
杨夏蓦地顿足,回头看他,语气像地底下爬出来的野鬼:“滚!”
方想年不走了。
闵行也有点走不动,他小声说话:“你……别这样说话,这是你小舅。”
杨夏死死的攥着他的袖子:“走,快走。”
闵行带她上楼的时间又回头看了眼。
方想年也一直在看着他们,眼底,像是什么都没有。
杨夏步履凌乱,根本跟不上闵行的步子。
闵行愣了一会,低头问她:“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我的眼镜丢了。”
“眼镜丢了也不至于上个楼梯这么费劲吧。”
杨夏没说话,眯着眼去按密码。
闵行皱眉看了她半响,要了密码将门打开。
杨夏进去后,便伸手去拽餐桌旁的椅子,慌张间大腿被桌角狠狠的撞了下,她面不改色的把椅子放在门边挡住,还要去拿的时候,闵行死死的攥住她的胳膊:“杨夏,你干什么啊。”
杨夏突然就崩溃了:“不能让他进来,不能让他进来,他……他一旦出现,我就不是人了,我就变成了神经病!什么都不是我的了,你明白吗?”
闵行眉心紧蹙,死死的拉住她的手腕:“你说的是谁?”
杨夏红着眼圈,眼底盈满泪花。
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带着淡淡的粉色。
杨夏哭的凄惨:“方想年。”
“方想年。”
“方想年。”
“为什么怎么样都没办法,为什么怎么样都没办法不去喜欢他。”
杨夏喃喃自语完,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闵行彻底愣住,眉头打结,语气带着磕巴:“你喜欢方想年?”
杨夏凄凄惨惨的笑笑:“是,恶心吗?”
闵行谈不上恶心,只是有些淡淡的遗憾,紧接着便是应当如此。
杨夏似乎就应该如此,她就该喜欢方想年。
不然……她还能喜欢谁?
他将蛋糕放在桌子,蹲下身看她:“喜欢就去追啊,你们不在一个户口本,没有人会说什么,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杨夏嘴唇抿抿,嚎啕大哭:“我……我追了好多年了,真的,真的,真的有好多好多年了,但他,就是不喜欢我。”
杨夏默默的抱着膝盖,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全是带点粉红的血泪。
闵行触目惊心。
片刻后安抚不了她,最后还是将人抱去了卧室,然后把门关了。
他步伐很快的下楼,没意外的在原处看见了方想年。
他蹲在车边在抽烟。
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烟头。
他走过去,有些纠结的喊了一句:“小舅。”
方想年没应。
他跟着蹲下,朝他要根烟抽。
方想年没理他。
闵行有些怂,却还是笑着:“给我一根呗。”
方想年噙着烟看他:“杨夏小时候有咽炎,不能闻烟味。”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之前她为了一个专访,窝在赌坊两个礼拜,没少闻烟味。”
闵行说完顿了顿,疑惑:“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方想年低头,将烟头掐灭:“等做了手术,我会送她出国,你在哪个城市,我提前给她办签证。”
闵行愣住,接着笑了笑:“您这是干嘛?”
“嫁人。”方想年回头看他,语气很淡:“她让你救他,从小到大,她只对我一个人认真的说过这种话,你是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