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年想,如果当初没去见杨夏一面就好了,找个人给些钱就这么养着,或者是见了,也没带回来便好了。
但……不可能。
只要见了,就只能带回来。
因为女孩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大,滴溜溜的全是胆怯,却还是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拽着他,亦步亦趋,只要回头,她便在他的身后。
方想年看着电梯门开,最后没进。
因为他惊惧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比两年前抱着杨夏,发现自己控制不住骨子里压抑的欲望和暴戾时还要惊惧。
电梯门缓缓合上,接着慢腾腾的往上攀爬。
方想年眨眨眼,他觉得闫筝说的不对,自己不是胆小,是聪明。
因为爱情不牢靠,只有亲情才是永恒。
所以杨夏,只能驱逐出他的世界,便是有了孩子还是如此。
不。
该说有了孩子更好。
两人这辈子都会有见面的理由,就算是她嫁人了和他翻脸了也是这样。
电梯的字符开始跳动,很慢又很快的向下。
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
方想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是邢远乔,怀里抱着的是杨夏。
杨夏眼睛红肿着,却的确被邢远乔抱在怀里,打横抱着的。
属于男人对女人的姿势。
他耳目欲裂,朝前走了一步,下一秒,杨夏红肿的眼看向他,语气极冷的开口:“滚!”
方想年愣住。
杨夏将脑袋埋进邢远乔的胸口,语气很淡:“我们走吧。”
方想年伸手拽住邢远乔的手臂,形如鬼魅般开口:“放下她。”
邢远乔挑眉:“凭什么?”
方想年一字一句道:“不要总是踩我的底线。”
邢远乔轻笑一声,低头看怀里的杨夏,语气很温柔:“杨夏,你愿意下去吗?”
杨夏脸颊绯红,全是突发高烧的眩晕,她迷迷瞪瞪的摇头,声音很轻,却是一别两宽,互不亏欠的凉薄:“带我走。”
邢远乔收紧手,看向方想年:“她让我带她走,你……听见了吗?”
方想年愣在原地。
邢远乔将手臂上的手挣开,大踏步的走了。
方想年惶惶然的看着,隐约觉得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女孩长大了,是从前那个总在自己身后的女孩……不见了。
他摇摇晃晃的站不住,轰然倒地。
闫筝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到唐浅的宿舍。
他开车带着唐浅去了医院。
医生说话全是谴责:“你们怎么做家属的!病人几天没睡觉了不知道吗!”
闫筝面色苍白。
唐浅伸手拍拍他的背,朝前走了一步:“现在怎么样了?”
“紧急性休克,还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就出人命了。”
唐浅长出口气,伸手抱住闫筝:“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是怕。
闫筝看见方想年青紫的脸时,后怕的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唐浅一下下的轻抚着他的后背:“没事了,医生都说了送来的很及时。”
闫筝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走到方想年的病床前,愣愣的看着他。
上次看是瘦,这次细看是瘦骨嶙峋。
方想年从前很讲究,文质彬彬衣衫高贵的像是隐居于山间的贵公子。
不会老,不会愁,不会问世间愁事为何许。
而今,何止是瘦,简直是从骨子里换了一个人。
唐浅伸手将闫筝的脸的扶正,不让他再看,因为他再看,唐浅怕他会哭出来。
闫筝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唐浅心酸成水。
几个小时前,她哭诉杨夏怎么这么可怜,而今再看,方想年又怎么会不可怜。
手机在口袋里乱蹦,她掏出来扫了眼,颦眉。
是邢远乔。
唐浅看了闫筝一眼,闫筝的眼睛已经移回了方想年。
她朝外走了几步,接起电话。
电话对面邢远乔的声音很轻快:“杨夏发烧了,你方便过来照顾下吗?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可以照顾。”
“在哪?”
“西北市医院。”
唐浅皱眉看了眼四周,他们所在的就是西北市医院。
唐浅和闫筝说去洗手间。
朝后边走了几步。
她顿了脚步。
多巧。
只隔了一间房门,一面墙壁。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一个高烧不醒,一个休克昏迷。
她走上前接过倚在冰凉椅背上的杨夏,低声问,“怎么会发烧?为什么还在急诊,不去住院?”
“她不愿意。”
这话说的轻巧,唐浅直接就恼了:“邢远乔,杨夏是你带出来的,不管你对她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你最起码该像个男人一样负责让她全头全尾的回去!”
邢远乔沉下脸,一言不发。
唐浅深吸口气,探探杨夏的额头,一片滚烫,还烧着。
她心急如焚,招手喊来护士,要求住院。
唐浅架着杨夏冲邢远乔喊:“你没手吗?拿着吊瓶啊!”
邢远乔怔了怔,伸手将吊瓶举起来。
唐浅费劲的架着人跟着护士朝前走。
护士小声嘀咕,说这是什么男人啊,只拿吊瓶,也不帮忙。
邢远乔脸色更难看了些,伸手要搀着杨夏。
唐浅恶狠狠的拒了。
安顿好杨夏,唐浅看向邢远乔:“你走吧,闫筝在这。”
邢远乔没吱声。
唐浅烦躁的厉害,吼出声:“我在让你滚蛋!”
“他们不会动我。”
邢远乔话说的肯定,隐隐带着自得。
唐浅几不可闻的颦眉,接着松开。
林开阳进去后,邢远乔完好无损,唐浅那会还有些欣慰,觉得闫筝虽然有点疯,但到底还算知道轻重,她以为不动邢远乔是因为他是律师,在深海多少有点地位,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值得。
而今再看,不过是方想年圣母病发作,对夏杨喜欢的人爱屋及乌。
她语气很冰:“你走不走。”
邢远乔扯了个凳子在病床边坐着:“我不走,就像你说的,杨夏是我带出来的,我要负责让她全头全尾的回去。”
唐浅默默的盯着他:“你和方想年比,真的是云泥堪比仙水。”
邢远乔无动于衷,只当看不见。
唐浅接着说:“方想年好坏姑且不说,但他从没想去伤夏杨身边的人,不管是杨夏还是……你。”
她凑近一步,想看清他冥顽不灵,且越陷越深的愚蠢的嘴脸:“所以,你究竟在自得些什么?自得你不堪一击的资本?还是自得早已倒台的问刑?亦或者是你那被自己泼了脏水的检察官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