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年便滚了。
杨夏看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冷笑一声:看吧,她什么都不是。
她没管滴血的胳膊,面无表情的拿扫把将碎片收拾干净,但扫不干净,因为不断有血在往下飞溅。
她扬手丢了扫把,套了个外套,开车去医院。
路上血一直在流。
扭曲的想法不断的往脑海中蹦。
若是死了,方想年会不会正眼看看她,大约会,但看的不过是多年看顾大的孩子。
毕竟他那人除了对差点结婚的柳萱,对每个跟过的女人都绝情,对孩子却一直是疼爱的。
杨夏踩了刹车,将脑袋磕在方向盘上一言不发。
但她若是死了,真的好亏。
因为方想年会带走孩子,说不定哪天就结婚了。
可能是和一直眼吧眼望着的柳萱,也可能是和别的女人。
总归……不可能是她。
失血过多导致面前开始发黑。
杨夏费劲的呼吸,满手血的找出手机。
她想打的是闫筝的电话,摸摸索索却直接打了刻在心底的那串电话。
她哽咽着哭:“我让你滚,你就真的滚吗?我都割腕了,我都他妈要死了,你……”杨夏哭出声:“你是人吗?”
她说完,费劲的将手机丢到一边。
眼前天旋地转。
面前的车门被拉开,杨夏模模糊糊的想。
方想年,你真的不是人。
再醒来是在医院。
杨夏动动手,耳边传来硬邦邦的话:“出息了,学人割腕?”
杨夏木楞的转了脑袋,看见是闫筝,嘴角弯了下去,接着缕直,委屈的不行:“哥,我好难受。”
闫筝环胸睨着她,眼底寒凉一片:“难受就去死?”
杨夏呜呜咽咽的开始哭:“哥,我……心脏疼。”
她直棱起完好的手,一下下的砸着心口,呜咽着说:“好疼……”
闫筝默默的看着她,末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没事了。”
杨夏蜷缩成一团,瓜子脸皱在一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好多年前在别墅睡的第一夜,也是这般,心脏紧缩在一起,那时是恐惧没有姐姐的夜晚,现在是恐惧自己支零破碎不知何时会烂掉的心。
闫筝守着杨夏睡着,沉着脸出了病房门。
到门口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闫筝和方想年差了十几岁,经早数年相处虽是嘴巴看不见尊重,骨子里却一直敬着。
如今敬着不见了,全是狂怒。
他伸手按着他的衣襟,恶狠狠的说话:“你还是人吗?”
不碰还好,一碰之下,闫筝狠狠的颦了眉,因为方想年瘦了。
在他的印象中,方想年极重养生和健身,话不多,却像个爹似的唠叨过,说年老后健壮的可以一个人带三个娃。
那会他和闫筝在一起时,经常放荡不羁的裸着上半身。
不说肌肉发达,但和二十郎当岁的青年比却不出其右。
而今……
他红着眼松开手,谴责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因为瘦成了排骨架。
他扭头就走。
方想年伸手拽住他,语气带着哆嗦:“闫筝,我怎么办。”
闫筝回头看他,鼻腔酸涩。
方想年从前胆子极大,西装永远是甩在肩膀上,衬衫咧着两个扣子,叼着烟插着兜,游走在权贵和司法的灰色地带,为刑事辩护那片看不见天空的领域开疆扩土。
无人敢说方想年胆小,因为他闯过黑色地界查案,踩过毒贩的底线上辩护,被打断过腿,被打折过胳膊,却依旧吊儿郎当的一往无前。
他从前胆子大的似乎能捅破天,却只是……从前。
而今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只因为他曾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心上人。
闫筝回过身,语气缓和了些:“什么怎么办?”
方想年语气都在哆嗦:“邢远乔……找过来了。”
闫筝狠狠的颦了眉,眼底闪过肃杀之气,甩开他扯着衣角的手,扭头就要朝外走。
步伐极快,到后面,方想年小跑了片刻才在医院门口的草地上重新拽住他,“别碰他。”
闫筝怒极了,回头瞪他:“从他对浅浅居心不良开始,我就想弄死他了。”
“我知道,但是……别碰他。”
闫筝咬牙切齿:“浅浅被绑架的时候你为了他拦了我一次,林开阳进去的时候你又为了他拦了我一次,这是第三次了,方想年,凡事过不了三!”
方想年赤红着眼吼了一声:“但他是夏杨喜欢的人!”
闫筝愣住。
方想年松开握着的肩膀,哆嗦着从怀里掏烟,良久后点燃,默默的说话:“夏杨死的前一天来和我提分手,她说她真正喜欢的是邢远乔,不是我。”
方想年蹲在地上看他:“闫筝,他是夏杨真正喜欢的人。”
很多人会对孩提时的一些事物留下虚幻的印象,那些印象是由大脑经过岁月沉淀积酿的,其实并非原貌。
就像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总觉得无比漫长,但回头再看,不过只有两个小时。
再比如小时候畏惧的狼狗,总觉得它比高头骏马还健硕,可再瞧,那些动物不过刚到成年人的膝盖。
更比如方想年。
从前的方想年在闫筝的印象中总像个挺拔健硕的天神,他高大,可能嬉皮笑脸,却的确是年幼的他和杨夏的保护神。
而今再瞧。
真的只是个可可怜怜的胆小鬼。
可怜到一无所有。
胆小到需要拿死去的夏杨无人知道的感情来壮阔自己空无一片的心。
闫筝伸手指着他,居高临下:“我给过他太多次机会,一次是因为他是我年幼时的偶像,一次是因为你在求我,但如今,我不管他是谁,他伤我囡囡在前,欺你在后,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说完他扭头就走。
方想年在他身后眼睛红成了血。
晚上的时候闫筝把这件事打电话给唐浅说了。
唐浅那会正靠在床前看书,看的国外的一本选集。
里面的案例提供者是方想年和邢远乔共同的老师-谭江平。
她手指无意识的在书面上的名字画了画,说话都带了不可置信。
“夏杨喜欢的不是方想年,是邢远乔?”
对面声音带了萧索:“方想年真……他妈可怜。”
唐浅沉默,无话可说,因为……的确很可怜,也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