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闫筝会没事的。
所以她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来见他,还得告诉他。
新年快乐。
然后告诉他,她还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她起身一步步的朝外面走。
找了护士清理伤口,然后就一瘸一拐的坐上出租车去问刑。
到了问刑,她推门进去。
却不是想象中的空荡荡,反而人声鼎沸,忙碌的师兄师弟怪异的打量她满身的狼狈。
唐浅真的开始呼吸困难了。
她吞咽口水,找回声音:“老师呢?”
葛洋洋走过来,锁着眉上下打量她,嘴里嘟嘟囔囔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说着伸出手搀扶她。
唐浅回头看她,眼神茫然无焦点:“律所……”她艰难的问出口:“什么时候恢复营业的。”
“两天前。所以大年三十大家都没走,想要抓紧时间处理落下的案子。”
唐浅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住。
“老师呢?”
葛洋洋犹豫片刻:“吴峰的案子,我一直想告诉你,只是没找到机会,他很早之前就上诉了,庭审时间都定了。”
“上诉的方向是什么?”
葛洋洋眼神怪异:“减刑啊。”
唐浅笑了,笑的嘴角都下不来。
之前只是怀疑,现在看来是真的。
自己还真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什么车轮倒滑是巧合,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巧合。
车轮倒滑在车辆的机械理论里,包括老车奴那里,根本就站不住脚,对方随随便便就会驳了这句说法。
更没有那么轻易的无罪、辩护。
一切都是邢远乔摆的一个局,将自己一步步的引进去,让她升起能做一个救世主的骄傲,让她对世人充满怜悯,让她以为自己无所无能,可以救赎世上一切的苦难。
她的笑声乍然而至,推开葛洋洋,踉跄的走进邢远乔的办公室。
里面灯光大亮,却没有人。
她疯了似的翻找那份涂黑的卷宗,在角落里找到后,颤巍巍的伸手掀开它。
是个陈年旧案,纸张脆的像是一碰就碎。
是方想年那个远近闻名的无罪、辩护。
对方主辩律师:方想年。
工检方监察检察官:邢远乔。
她默默的往下看,拿着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葛洋洋伸手拽她:“你疯了,怎么能随便看邢律的案子卷宗。”
唐浅将手中的案件怼在她面前:“邢律的案子?这哪是邢远乔的案子!这是他处心积虑想要收拾的方想年的案子。”
“但是有漏洞吗?”
“你们都看看,这件被世人称赞的案子一点漏洞都没有!他就是单纯的嫉恨方想年,所以想无中生有!”
邢远乔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抖着手将文件递过去:“邢老师!邢律师!邢远乔!你睁大眼看看,看看你后面附带的十几张纸,这些是你推演出来的方想年在这起案中的胡编乱造!”
“你睁大眼看看啊,被无数人当做范文讲解的事例,被政法大学标榜为史上最严谨的案例,你真的觉得……是方想年错了吗?”
邢远乔默默的看着她,看她全身狼狈,看她满身脏污,默默的开口:“闫筝输了,所以就是方想年败了。”
他一字一句的说:“现在没人护着他了,我会找到他在这件事上的漏洞,我会用法律将他绳之于法。”
啪。
这记巴掌唐浅用了十成的力。
“我不管你和方想年有什么纠缠,你都不该利用我。”
她大口喘着气,眼底全是绝望,将邢远乔的罪名一项项罗列出来。
“你利用小爱必会胜诉的案子,激起我浓重的参与感,试探我对律师这份职业的忠诚与热情。”
“你利用吴峰的案子,让我对你崇拜,对自己崇拜,升起做救世主的渴望。”
“你利用韩敏的案子,让我盲目、让我瞎了眼、捂了耳,最后让我亲手把我爱人拉下泥潭,让我万劫不复,让我一去不回头,最后再把我当做一个礼物,双手送给了腾氏。”
“邢远乔,你怎会如此卑劣!”
唐浅说完,眼泪模糊了眼睛。
她环视着震惊看着自己的众人。
他们的赤诚虔诚近在眼前,但这些都是邢远乔让自己对他俯首称臣的工具。
她问:“你真的热爱过律师这份职业吗?还是说,这份职业也不过是你复仇的一个工具?”
她一步步的靠近他,将手中的纸张摔在他脸上:“我认识一个女孩,名字叫做杨夏,她的眼睛很大,脸圆圆的,她说她有一个姐姐,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唐浅说完,声音哽咽了。
“她说她知道这些年方想年看着她时是在看谁,是在看她的姐姐。”
“但是,她还是喜欢他。”
“我猜。”唐浅一字一句道:“她的姐姐也喜欢方想年,并且是很喜欢很喜欢,才会在死前将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他。”
“你呢……”唐浅伸手指着他,朗朗大笑:“你这个失败者。”
“就算她重新活过来,她爱的人,依旧只会是方想年!”
唐浅初闻方想年的案子时,就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
大眼睛,圆圆的脸。
而这份卷宗中,那个被圈了爱心的名字叫做夏杨。
这些就够了,除了感情,还会有什么,能让他这些年对这个案子依旧意难平,甚至意难平到舍弃了自己多年的信仰。
意难平到无耻。
她咳了咳,推开他站在门口的身子,抬脚一步步朝门口走。
手腕被攥住。
“唐浅。”
邢远乔看着她:“事情结束了,方想年快要伏法了,我可以重新教你。”
唐浅回头看他,眼底全是陌生:“你教我?你拿什么教我?”
她冷笑:“你之前说的,骨血传承、无稽之谈。也是做戏的吧。”
她甩掉他的手腕,深深的看他:“你还不明白吗?方想年之所以没有进去,是因为他无罪可进,他干干净净,不管那个穷困之人有没有罪,他坚持了作为律师的信仰。”
“作为惩罚,他离开了自己打下的江山。”
“为什么你一叶障目看不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