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突然问,“你声音怎么哑了?”
逢宁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口酒,“没事,刚刚喝东西呛到了。”
“你在外面?”
“在家里啊。”逢宁状似不耐烦地打断他,“江问你今天怎么里嗦的,快别唠叨了。”
这时候,从天桥底下开来的大货车按了声长长的喇叭。江问静了静,“你骗我。”
她的笑意淡下来了,“嗯,我骗你。”
“出什么事了?”
逢宁没出声,那边也没声音了。过了一会,江问开口,“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远远地,就见到坐在石凳上的人,头垂的很低,身影单薄成一条线。
江问走过去,拎着逢宁的手臂,夺过她的啤酒罐。
她转头,直勾勾看着他笑,“你怎么出来的,没门禁?”
“翻墙。”
“厉害啊,现在还会翻墙了。”
江问把她拉起来,“你教我的。”
逢宁脚步有点虚浮,摇摇晃晃,勉强站稳,“啧,那我要好好反省一下,怎么当初不教你一点好的。”
江问目光深沉,“你…没事吧?”
这段时间哭的太多,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说几个字都费劲,“唉,没事儿,就是心情有点不好,明天应该就好了。”
发了会呆,逢宁自言自语,握紧拳头,捶了捶胸口,像是纳闷,“肯定是酒喝多了,怎么这里这么疼咧,一阵一阵的,好难受啊。”
眼泪是不知觉掉下的,意识到的时候,逢宁立刻转过身去,用手背挡住眼睛。
江问微微抿唇,把她扯进怀里,用力抱紧她。
“心脏好疼哦。”逢宁将额头抵在江问的颈窝里,手抓住他的腰间的衣服。
肩上传来湿漉漉的凉意。
她的眼泪渗透他的衣服。
江问从来没见过逢宁这样近乎狼狈的脆弱神情,有点无措,心里像被堵住似的难受,抱着她的胳膊越发用力,“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不是…”
他没能问下去。
逢宁声音低低地,带点儿颤,“江问,我妈妈走了。”
江问呼吸一窒,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像是启动了某个机关,一哭就再也停不下来。
无助的孤独将她整个包围起来。明明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么疼。
四下无人的深夜,他们面对面拥抱在一起,她在他怀里悄无声息地大哭了一场。
逢宁说:“我以后再也见不到老妈了。”
“没事的,你有我,我陪你。”江问莫名鼻头微酸,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带点慰哄,“你到哪,我都陪着你。”
他也还是个小孩儿,根本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摸到她脸上,擦掉她不停涌出的泪水。
擦得自己满手都湿漉漉的。
那晚,江问陪逢宁走在南城的街头,累了就随便找位置坐下,一直从午夜走到清晨。
她把他送回学校的门口。
“我们去吃个早餐?”江问低头询问她,“吃完了我送你回家,你睡一觉。”
“我都把你送到这里了,你还送来送去干嘛,无聊不无聊啊。”
“那我去跟老师请两天假陪你吧。”
“不用了。”逢宁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哎呀,行了,你别婆婆妈妈的,好烦。”
突然被嫌弃的江问:“……”
这里很多家早餐店,第一节课之前很多启德的学生都会来这儿吃早餐。附近人来人往的,他们随便挑了一家店。
店里人有点多,江问牵着她找位置先坐下。
旁边窗口排着长队,有低年级也有高年级的,不少人都认识江问。
一条长龙的队伍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朝着这边投来打量的视线,几个女生前后凑在一起,低低地议论着。
“你看那边,那个男生是高三的江问吗?”
“是他啊,他旁边那个是谁?女朋友吗,看上去好亲密啊天哪…”
“江问??就是那个启德三大校草之一的江问?!他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不再大声点,想让全店里的人都听见吗?”
逢宁根本就不知道别人在看她。她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整个人就像掏空了一般。一松懈下来,就困得无以复加。
她散乱着头发,遮了大半的脸。困顿地把下巴垫在桌上,眼睛又酸又涩,干脆闭上。
逢宁还穿着江问的外套,袖子有点长了,她的手都缩在里面。
他们坐在一边,江问拉过她一只手,细致地给她挽起袖子,弄好之后,又去拉另一边。
逢宁任他摆弄,嘴里奚弄道,“不得不说,你还挺像个男保姆的。”
江问揪了一下她的耳朵。
逢宁忍不住痛哼一声,抡开他的手。
江问不依不饶地又抓住。
“你想吃什么?”“随便吧。”
“那你在这等一会。”
她脑子混涨,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眼睛还是懒懒地闭着,不愿意睁开,嗯嗯两声。
很快,一碗粥和一碗面上桌。
逢宁嘴唇忽地一热,有个东西轻轻抵住,他命令,“张嘴。”
逢宁掀起眼皮,斜眼瞅江问。她心里笑他,吃个饭都要喂,把她当小宝宝啊。
不过她还是张嘴了,任由他矫情。
大庭广众之下,江问完全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他牵着她,只腾出另一只手,极富耐心地。一勺一勺喂她喝粥。
“――江问!”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大家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部的目光集中到门口的赵濒临身上。他身后还跟着郗高原、裴淑柔,以及体育班的一干人等。
“卧槽,真他吗的是你。”赵濒临惊恐地指着江问,又指了指逢宁,最后停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过了几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被小台阶绊了个趔趄,扶住桌子,激动地嘴一瓢:“你昨天夜不归寝,你们俩,你们俩…这什么情况啊!”
店里明显又安静了一个度。
“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
周围的人默默竖起耳朵,等着听八卦。
江问眉头微蹙,不耐道,“除了男女朋友能是什么关系啊。”
第44章
于是,赵濒临又转头去看逢宁。
没等他开口,逢宁从善如流,“坐下来再说,别人都在看你。”
江问很自然地继续给她喂粥,逢宁拿过勺子,“我自己吃。”
郗高原也终于反应过来,一屁股在他们对面坐下,“多久了?”
“说来话长。”
其他人仍然站在门口张望,赵濒临朝那边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嬉闹怪叫着,推搡着去隔壁坐下。
“靠,你们来真的啊?”
江问:“不然呢。”
“嘶,我怎么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呢。”郗高原做出痛心的表情,“我尼玛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怎么突然变成别人家的狗了?”
这种被好朋友围起来调侃的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满足。江问微微牵起唇角。
赵濒临大着嗓门:“江问总算是熬出头了,不枉费――”
被暗瞪了一眼,卡了壳,差点说漏嘴。硬生生转成,“逢宁,你怎么都不说话的?”
“我嗓子最近有点不舒服。”她精神不太集中,没察觉什么异样,指了指自己喉咙,“不好意思啊。”
“好奇怪,难道是谈了恋爱的原因?”
郗高原凑近一点,打量她,“怎么感觉逢宁现在变得温柔了很多。”
逢宁笑了笑。
他们不知道逢宁家里的事情,说起话来没遮没拦。江问用手指了指旁边,“你们俩。”
“嗯?”
“过去。”
“急什么,我们跟嫂子讲讲话不行吗?”
赵濒临递了个眼色,“嫂子,你总算是给我们头牌一个名分了。他本来就玻璃心,这两年真的被你折磨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