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仁天送来的银票，对于梨香来说真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她那日去金厢阁，目的就是想凭着燕仁天留给她的玉哨子，借着他的面子，再从金山那儿借点儿银子来花花的。
虽说她还银子的归期不定，但也没想过抵赖的。
不过凑巧遇着燕仁天了，她便也没好意思再提借银子的事。
正为银子的事发愁，燕仁天就解了她燃眉之急。
梨香得了银子，趁着赵璲近日又不见踪影，她便带着银子去千娇楼赴若霜的约了，顺道儿给江绮罗那丫头赔罪，陪她去游湖赏春景。
梨香今日出府，依旧是一袭白衫，手拿折扇的风流俏郎君样。
因着上回李恪吩咐刘妈妈的，待梨香与南尘两人进了金厢阁，刘妈妈一见他二人并未刻意上前打招呼，只当她二人如普通寻欢的男客一般。
不过，刘妈妈倒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见旁的姑娘可以随便见，想见若霜么，就没那般简单了。
她圆胖的身子往若霜厢房前一站，口脂将她染成深红的唇一启，两根细细的眉毛向上挑着。
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抬起，伸到梨香面前，三指来回拈起搓搓，“两位公子是常客了吧？这点儿规矩都不懂么？”
梨香摇着扇笑道：“妈妈可真会做生意。”
刘妈妈扬着眉轻哼，眼皮还上下掀了掀。
梨香点头作懂了状，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塞到刘妈妈手中，“妈妈真当我是蠢人宰么？前一次的银子够见若霜几回了吧。”
她虽笑着，但那笑怎么看怎么是不好惹的。
旁边的南尘配合地拔出剑，刀光一闪，唬了刘妈妈一跳，悻悻地拿着银子下楼去了。
若霜早听见门外的动静，待刘妈妈走后，她打开门，果然见梨香和南尘在外头。
“关公子来了？”她朝梨香淡淡一笑。
这次见若霜，比上次见她好似更憔悴了，梨香也朝她一笑，“若霜妹妹近日没睡好么？”
若霜摸上自己的脸，她知自己脸色不大好，只心中也不在意了，她请梨香进来，随口道：“无事，只是有些春乏罢了。”
梨香听罢便也没多问。
还没等梨香开口，若霜就已经走到橱柜前，从里头拿出一只小巧的方盒。
她将木盒放置到圆桌上，轻推到梨香面前，“关公子，你要的东西，我替你寻来了。”
梨香也没想到若霜办事如此稳妥，竟这般快就给她寻来皇宫地形图了。
她眼睛一亮，由衷笑道：“我果然没看错若霜妹妹，多谢了。”
说着，梨香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张牛皮纸，上面线条交错，标注详细，正是皇宫内各宫的位置图没错了。
梨香将图收好塞入怀中，见若霜似有心事，眼神放空着，人瞧着似乎没什么劲儿。
同是女子，虽然她与若霜是互相利用，但梨香也有几分恻隐之心。
她将剩下的一千两银票给了若霜，道出了实情，“若霜妹妹，我要告知你一事。前几次我喂你吃的，并不是毒/药，而是于身体无害的零嘴儿苦丸而已，还望妹妹别见怪。”
梨香本以为若霜知道真相后多少会有点儿怒气，但她却平淡的很。
若霜轻摇头，乌发上的霜色山茶簪花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了，她叹了一声，“是不是毒，有什么所谓呢？”
梨香觉得若霜今日有些古怪，旁人哄骗了她，她怎会半点反.应也无？
她朝若霜倾身过去，带些安慰的问她：“若霜妹妹可有什么心事？可与我说一说。”
若霜空洞的眼神移到梨香面上，她盯着梨香看得入了神。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专注的打量梨香，她看着看着突而笑了，随后仰头大笑了几声，“他从未在意过一个女子，我怎会没想到这其中差别？”
若霜仿佛失魂落魄般的又嗤嗤的笑，只是那笑看着尽是沧桑，“我真傻，我真傻啊！你这般绝色的人怎会是男儿身呢。”
梨香与南尘闻言皆一滞。
梨香被揭穿女儿身，她也未否认，而是对若霜抱歉道：“还请若霜姑娘莫怪。”
若霜确实不在意的摆摆手，“人人都有苦衷，我不会怪你，只是我看得更清罢了。”
她说完便起身，背朝着梨香道：“公子放心，我不会告诉妈妈你的身份的。你出去吧，我有些乏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力，梨香真当她乏了，便与南尘一齐出了屋。
屋门刚掩上，屋里传来若霜有些悲凉的歌声。
她有一副好歌喉，歌里仿佛噙满着她一生的悲凄之情。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1】
梨香出了千娇楼，听了若霜那一声声的歌唱，总觉得心里有些闷。
若霜口中的“他”是何人？听她话的意思，仿佛那人识得自己，或许与自己还有点儿关系。
那“他”会是谁呢？
南尘也瞧出了若霜今日的不同寻常，“主子，属下觉着若霜姑娘有些不大对劲。”
梨香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她要那么多银子，是想从这千娇楼赎身的吧。”
主仆两个各自叹息了一声，才提步往与江绮罗相约的地点而去。
上京有一湖，名为悠月湖。
旧时曾有一诗人言，月上树梢时，撑竹筏行于湖上，新月皎皎，悬于穹空，淋我心扉，此间境，仙也。
这悠月湖便因此而得名。
而湖上的桥，便称作望仙桥。
梨香与南尘来到望仙桥下，漫步往渡口走，去寻有江家徽记的画舫。
前头不远处，有一娇俏少女正伸着头踮着脚四处望着。
梨香忍俊不禁，拔高声音唤了声：“绮罗妹妹！”
江绮罗闻声转过头。
那一刹那，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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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曹雪芹《葬花吟》
第308章 花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