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新一批粮食运抵波瓦蒂尔,同时而来的还有一批来自奥维涅的军队。
就如伯爵伯纳德声称的那样,他的确要把麾下军队集结得超过一万人。对他而言,出兵若少于一万,感觉就会被其他贵族看成笑话。
来的不止是战士,他们押运大量粮食的同时,一批备用军械一并运了过来。
这批抵达的军队有多达一千名士兵,他们直接听从伯纳德指挥。
后续仍有部队亟待进发,只是他们要忙着在故乡完成春耕,罢了徒步走到波瓦蒂尔城完成集结,这需要时间。
伯纳德可从奥维涅拉出多达三千名直属军队,其中可有五百名重骑兵。这部分军队完全听从他本人的指挥,也是他最得以仰仗的作战力量。
至于当地贵族骑士们,他们出兵多少就看当事人的意愿了。
伯纳德没法强迫这些家伙拿出全部家底投入战斗,他们绝大多数有着部分的高卢血统,很多人也是因为在八十年前跟随“铁锤”查理作战立功而获封,三代人下来,他们已经与脚下的土地完全绑定。
也许会有五十位骑士奉命进军,缺良心的带上五六个扈从就来了,有抱负的说不定能带上二十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奉命来的骑士一定全员骑马,不仅准备自己的坐骑,还要留足了驮运物资的备用马。
最终,骑士军队将立刻组成大规模的骑兵队。
伯纳德想想估测自己集结完毕的大军,集合波瓦蒂尔和奥维涅的武装力量,形形色色人员构成的骑兵军队,可以堆砌到两千骑之巨!
对于他而言,这些骑兵证明了他就是阿基坦地区第一贵族,再次证明了纪尧姆海米德家族对阿基坦的实际统治。
骑兵两千,形形色色的战兵还能堆积到一万人。
若是再加上图卢兹地方军队、阿基坦地区的桑特伯爵军和欧坦伯爵军,这部分联军就可能堆积到两万大军。
奥尔良伯爵已经在持续战争中被折磨得人困马乏,大量军队耗损掉了,他抓紧时间“弃暗投明”了,当前疲乏的他能提供的友军数量定然极为有限,且完全不能奢望这些人拥有战斗意志。不为一年前的恩恩怨怨发生内讧,就已经是天主保佑。
已经开始全面春耕了,意味着大战即将开启。
“秃头”查理值此关键时刻,不得不估测这个阿基坦国王能指挥多少贵族参战。
查理还是比较信任阿基坦与图卢兹的军队,至于图尔、奥尔良、南特,以及被自己封爵的安茹-香农……
查理实在不喜欢新的图尔伯爵,不喜欢这个僭越过的家伙,可是不能公然表达自己的这种不悦。
因为奥尔良的埃蒙特鲁德,她温顺得如同小绵羊,因为自己的这位未婚妻,查理对奥尔良的未来非常期待。
至于新的安茹伯爵雷格拉夫,他是否会落实自己的誓言,作为联军的先锋主攻勃艮第呢?
所有人都在备战,也包括查理的盟友、敌人,以及“非敌人”。
直到现在,查理仍然不清楚有一支实力雄厚的大军陈兵摩泽尔河。他曾经的封地科布伦茨,现在到处飘扬罗斯旗帜。
罗斯军相对于阿基坦大军不是盟友也不敌对。
甚至在法理上,罗斯军对雷格拉夫的安茹,目前也是“非盟友非敌人”状态。
来自奥维涅的军粮,一部分运抵留驻波瓦蒂尔的麦西亚军营地。麦西亚军再用准备好的船只,将麦子航运到新兴军事堡垒的桥堡。
旧石桥有了新的名字,桥堡之名也为伯纳德、查理获悉,它建设在庞大联军的必经之路,一座坚固的后方粮食基地实在是对大军后勤的保障。
伯纳德只是觉得雷格拉夫那小子想得很周到,却没有悟出这里面暗藏的门道。大军的持续战斗力如何,取决于军队存粮数量。雷格拉夫将问题看得很长远,生怕战争还是磨磨蹭蹭到845年才结束,为了应对可能的拉锯战,后勤储备就要多一些冗余量以备不测。
雷格拉夫在解决了安茹问题后,不但得到了一批新军粮,更得到了当地人的大力拥护。
再一次,他将手头所有的资产投入战争,库存的粮食全部投入军需,而没有任何保留。
不同贵族对于这场战争,在态度上有些很大不同。雷格拉夫可以拿出一切做豪赌,因为他输得起。
倘若自己战败,大不了退出阿基坦和卢瓦尔河,再找到自己的父亲再寻求一些资助。
雷格拉夫可以接受这种“流亡”。
其他贵族,尤其是阿基坦的波瓦蒂尔伯爵与欧坦伯爵,这两位来自纪尧姆海米德家族的两兄弟,如果兄弟俩遭遇重大战败,权势也会因为军队损失而暴跌。
伯纳德此战投入甚大,实则还是有着大量保留的。内战断断续续已经十年,阿基坦地区整体却一片祥和,当地有着相比于他地优越的人力物力。伯纳德估计,如果自己遭遇严重损失,退回老家还能再拉出一支庞大军队。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将采取守势。
考虑到单单自己集结一万余人,如此大军还能战败?还能有重大损失?
关于雷格拉夫在其封地大训新兵一事,伯纳德心知肚明。但诸如贝孔等安茹骑士们,在赫米莱市镇招兵买马一事,本该清楚此事的伯纳德居然根本不知道!
因为他的北部邻居直接回归为安茹伯国,波瓦蒂尔已经不需要再提防图尔伯爵找茬了。
自己与雷格拉夫完成同盟条约,约定上没有提边境据点维耶尔市镇的时期。此事不管对方是不知道或是至少知道了不想提,大家即已结盟,己方再在边境囤积军队岂不是挑衅?
维耶尔市镇的波瓦蒂尔驻军全部撤离,同时还带走了一批武装农奴。后者是被迫拿起武器参战的,被许诺参战可恢复自由民身份,这些农奴也就乐于加入了所谓阿基坦军队。
有五百人离开维耶尔市镇,他们沿着“麦酒之路”首先向波瓦蒂尔城集结。
放哨职能的驻军撤了个干净,维耶尔立刻陷入萧条,有关不远处赫米莱市镇的大变局,自然无人知晓了。
兵已招募,雷格拉夫全力以赴加强自己军队的素质。
从安茹城招募的步兵骑兵已经回到香农的训练营地,碍于旧训练营本就是冬季抛荒的田地,现在它已重新翻垦撒过麦种,训练营随即调整在河畔地带。
雷格拉夫现在拥有三支步兵旗队,所有编制方法高度模仿罗斯军。
折合三米长的训练用矛,也换成更长的货色。
针对这些民兵是训练方法依旧是简单且粗暴的。
木杆换上新矛头,由于木杆多用杉木和栎木打造,它的挠度不大,太长的话依旧容易下弯。如此倒有一些好处,士兵的作战变得更加立体了。
长矛手的基本战术就是捅刺,如此操纵这等长矛,又可以大力劈砸。矛头势大力沉砸下来,把敌人夯得头昏脑涨基本就赢了一半,能把敌人夯至骨折就彻底赢了,这就像是操纵链枷夯大麦子,民兵不学自会。
前排兄弟突刺,后面的兄弟大力夯。
过去的法兰克或是高卢时代的民兵,他们从未大规模编组士兵、以长矛结阵作战。
雷格拉夫实行的战术一样是一种冒险,他只见过四年前的冰封易北河上,罗斯-萨克森联军以铺天盖地的长矛,挡住了大巴伐利亚公爵的骑兵集团冲锋,相信自己如此训兵也能成功。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再能调整军队战术了,倘若这套战术在实战中不好使,一时间也不可能修改战术。
雷格拉夫不清楚贝孔等人在安茹南部的作为,不过刨去那些人的努力,自己麾下也基本拼凑出了两千战兵,且训练程度与日俱增。
……
春风吹拂大地,浅埋的草籽萌动,青草迅速生长,很快连荒地都开始萌发蓝色小花了。
三叶草率先绽放一些蓝花,森林生长新枝芽。
二月份,阿基坦与勃艮第刮起南风,在第戎休整一个冬季的欧塞尔-勃艮第大军,他们结束冬眠纷纷行动起自己生锈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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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要修剪蹄子,马蹄铁修缮一番重新钉回去。战士打磨自己的矛与剑,所有甲衣摊开晾晒。
欧塞尔-勃艮第的父子指挥官,康拉德和他的儿子威尔芬,经过了一个冬季的蛰伏,对于这一年的战争,两人却有着不同的态度。
勃艮第在这场大战中到底是什么立场?是为了救援皇帝洛泰尔?还是保证勃艮第势力固有的权力?
欧塞尔伯爵在获悉梅茨化作一片废墟,他对前途有着深深忧虑。
奈何自己的儿子威尔芬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普罗旺斯的丕平二世希望战争胜利,拿回自己丧失的阿基坦权势。
这两个年轻的大贵族甚至自己也有密谋。所谓战争胜利了,阿基坦与图卢兹归丕平二世,欧塞尔-上勃艮第-普罗旺斯归威尔芬。如此一来,被查理曼拆分的勃艮第完全复活,丕平二世得到法兰克南部疆土,想想真是两全其美。
要实现这一结果,以勃艮第人为主力的军队,就必须击败蠢蠢欲动的阿基坦-卢瓦尔河的一串贵族,还要击败神秘莫测的“梅茨袭击者”,所谓侵入法兰克许久的罗斯人。
威尔芬渴望建功立业,丕平二世急着复仇。两个年轻人最缺乏老家伙当有的定力,欧塞尔伯爵很欣赏两人的蛮牛冲劲,但对这场战争并没有十全的胜利把握。
早在一月份的降雪结束,一支勃艮第骑兵就离开第戎大营,他们带着给养、铺盖,奉命进抵已经成了废墟的梅茨,在此建设一个观察哨所,警惕那些袭击者。
这批骑兵的兵力有五十骑,他们找到马斯河上游水道,便沿着河一路向北,在抵达凡尔登市镇后,通过马斯河丘陵区山口通道进入梅茨平原。
勃艮第军队已经定下战略方案,所谓欧塞尔留驻军队,以及特鲁瓦、巴黎、香槟等地贵族都采取守势,只要挡住蠢蠢欲动的“秃头”查理的军队即可。
届时勃艮第联军将沿着斥候骑兵所行走的路径,想必会顺利全军抵达梅茨平原。
而到了梅茨,一切也只是“开始”的结束。
路途道阻且长,对于勃艮第军却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帝仍被困在阿尔萨斯的北方,陈兵阿尔萨斯南部的大巴伐利亚公爵迟迟不进攻,定然是因为双方在打拉锯战。
斯特拉斯堡是一座坚城,当地也有大量小贵族坚决拥护皇帝。
已经损失大量精锐的大巴伐利亚公爵能一战攻克斯特拉斯堡绝无可能,否则战争就不会耗到现在。这时候,只要有一支强军增援斯特拉斯堡攻守之势就转换了。
“至少杀了大巴伐利亚公爵,东方贵族一定立刻重新臣服皇帝,接着大军西进,一定迅速击败反叛的阿基坦。”欧塞尔伯爵也有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他觉得这就是这场持续十年内战,最有利于勃艮第势力的解决办法。
所以,所谓袭击梅茨的罗斯军队,这群蹬鼻子上脸的诺曼人必须击败!
勃艮第从未与任何诺曼势力激战过,因为地理环境的局限性,深处帝国南部、地中海之滨的他们,当前的年月甚至没有与丹麦海盗接触。
当前,还没有丹麦、挪威或是罗斯的船只绕过直布罗陀海峡,也仅仅是现在。
梅茨伯爵战败被杀,梅茨城也被付之一炬。那家伙就是愚蠢得把全部家底投入内战,他的战败被勃艮第贵族们看来是因为他蠢。
等勃艮第大军东出马斯河丘陵,再沿着罗马大道横穿孚日山脉后直插阿尔萨斯的莱茵河谷地区,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首先!就是解决掉挡路的所谓罗斯人。
因为对罗斯的了解仅限于逃亡者的少量供述,以及教会里疯传的那些信件。现在的康拉德和他儿子威尔芬都相信,所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根本就是罗斯人的伪装,这群野蛮人不过是另一区来自北方的家伙,他们得到了大巴伐利亚公爵的承认,所以给了个封号,就好似野兽套了件人皮。
大巴伐利亚公爵麾下曾有丹麦佣兵,其头目还曾是丹麦的王,现在另一伙儿名为罗斯的佣兵,如同猎狗一样跟在其身边,又能说明什么?
勃艮第人对罗斯的了解非常琐碎,现在也不能判定袭击梅茨的敌人,究竟是纯粹的罗斯人,还是巴伐利亚-罗斯联军。
因为美因茨是巴伐利亚大军的集结地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地方与梅茨可有直接相连的内河航路与罗马大道支线路,大巴伐利亚公爵要派兵过来可以很迅速。
成功逃到山区之西的凡尔登的少量梅茨难民,他们的说法过于离谱。
离谱消息一路南传到第戎,康拉德获悉敌人有大量步兵骑兵,怎么想都像是巴伐利亚军队直接参战了。
猜来猜去什么结果也没有,已经在梅茨废墟建立观察所的军队,他们观察到的是苍茫大地的一片凄凉景象,所有快马加鞭回传的消息,均无有关敌人的动向信息。
勃艮第人仍在按部就班准备着,他们计划着,等到三月份的月中期军队全面开拔。
这支已经慢慢集结达到两万人恐怖规模的欧塞尔-上勃艮第-普罗旺斯联军,计划着翻山进入梅茨,无论梅茨到底成了什么鬼样子,该地所在的平原区都适合联军作为大型驻扎地。
对此欧塞尔伯爵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设想,所谓自己的儿子威尔芬会继承自己的一切权势,那么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已经崩溃的梅茨伯国一并夺了,为未来的大勃艮第王国添砖加瓦。
但是,巨熊醒了。
被罗斯控制的特里尔正在春耕,军队可是全面苏醒。
与春耕同时进行的,是留里克在入春后首次集结大军。
蛰伏到此结束,已经纷纷吃出肚腩的战士们,必须开始恢复日常的训练。
看呐!特里尔城外的荒地又热闹起来了。
各旗队踩在被动抛荒的农田,将这里改造为训练场。
步兵圆盾堆叠,他们换上全套甲衣,真正的剑换成木棍,各旗队开始了群殴式训练。
双方组成盾墙对冲,木棍为剑互相刺互相砸,各百人队把友军当敌人,往往越斗越急眼,一场战斗下来大家气喘吁吁,一些兄弟干脆被木棍隔着甲衣打出淤青。
淤青不是致命伤,留里克一如既往的鼓励这种野蛮训练。
一切就如故乡那般,罗斯正规军的年轻人,从小就是这样通过互相打架越打越勇,它继承了罗斯部族时代的“比武竞技”,以及斯拉夫庄园赤膊打群架的传统。
因受伤而哀嚎是懦夫表现,被打得鼻青脸肿依旧奋勇当先是勇士。罗斯军里年轻战士比例极大,他们正是最喜欢好勇斗狠的年龄,肉与麦子养出的彪悍体格,令这种野蛮放大了。
特里尔城外迅速形成一片极为热闹的景象,打架式训练的呐喊声响彻城市。
同时,大规模修马蹄、钉马掌的工作稳步进行。
专职射箭的战士们,也被集合起来整训。弓箭手、十字弓手、扭力弹弓和投石机,战士训练集群射箭,罢了检查各自的武器状态。
弓要检查弓弦换取新的,扭力弹弓安装新的扭力绳索并涂油保养。
形形色色的保养与修缮都在全面进行,连带着大量船只也在进行检查修补。
三千罗斯步兵、近两千骑兵、三千约塔兰步兵,以及丹麦、芬同盟军。
另有忙着回老家种地的拿骚-科布伦茨的一千五百人,他们名义上会以民夫的形式回来,不过必要时刻都是可以作战的民兵。
再加上诸如收编自蒂永维尔的一小撮战士。
投诚的于利希高、拉蒙高两位伯爵,以及顾忌两人贵族体面,释放的大量战俘名义上又回归为两人各自的军队,这又是一千人。
留里克可以说,自行撤军的拉格纳的丹麦主力军不算,自己可以指挥的联军多达一万人。
下一步,就是按照秋冬时期制定的战略主攻勃艮第人。
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全军休整完毕后向梅茨平原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