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妙青喜欢被众星拱月夹道欢迎的状态,她眯缝眼一笑,索性大喇喇掀开了车帘,顿时惹来一片艳羡的声音。
“金老爷枯杨生稊,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厉害?”
“老爷是老当益壮啊。”
“什么老当益壮?”旁边有人纠正,“不过是有银子罢了,只要有钱我也三妻四妾,哈哈哈。”
付妙青挺胸抬头,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马车继续往前驰骋,很快到了萧恒私塾外,小孩们雀跃的寻找最好的观测点,一窝蜂一般追逐着嬉闹着。
付妙青抬头一看,蓦的看到了萧恒。
“萧恒,萧恒啊?”付妙青呐喊。
但萧恒置之不理。
其实萧恒压根就没听到付妙青的声音。
今日围观者众,大家的声浪在耳边流泻,吵吵嚷嚷。
萧恒才不管十三姨不十三姨,他依旧在看书。
有落花轻舞飞扬,扑簌簌落在了书页上,萧恒轻抚,花瓣儿洋洋洒洒,拂了一身还满,倒惬意的很。
付妙青的车架离开了。
骚动的小孩也都安定了下来,有人已描画出了付妙青的丹青肖像,萧恒本不甚了了,但此刻不小心注意到了那画像。
不知怎么搞得,看到这里,萧恒的心锐利的疼。
犹如被钢针刺了一下。
“夫子,怎么了啊?”
“你这是写实?” 萧恒抓住纸的手下意识的抖索起来,这是如假包换的付妙青啊,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付妙青依旧可以给他带来某种心的震颤。
那小孩注意到萧恒状态,这才呼口气,“难不成是抽象画吗?自然是写实。”
萧恒丢下那群小孩就走,“你们温故知新,我去去就来。”
从萧恒陡然变化的神色里,小孩们也看出了什么,他快速的追逐在了背后,恨不得掀开车帘一睹十三姨的庐山真面。
而付妙青呢,她哪里知道萧恒追过来了。
一会儿后,付妙青到了菜市口。
这里人满为患,大家都在等惩奸除恶的正义之士。
付妙青的到来掀起了热议,那群平日里以真正人君子自居的卫道士此刻已踮起脚尖在偷瞄。
至于未婚男子一个个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紧跟着,付妙青咳了一声,“不要给我掉链子啊,该秉公办理就秉公办理,今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就看你怎么走了。”
“这……”金不管心惊胆战,但无计可施,到底只能走下来。
付妙青唯恐金不管认怂。
此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法场,那一群作奸犯科倒卖人口的家伙已一个个都从囚车内弄出来了。
红日初升。
那绯红的日色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血雨腥风。
但就在这为一望无际万里无云的天色之下,忽而之间电闪雷鸣,陡然变化的天相攫住了围观者的心。
付妙青还准备提醒金不管什么,但此刻金不管已大步流星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付妙青也靠近。
两人落座。
刚刚气氛还轻松的很,此刻已凝重肃穆。
金不管拍案,脆生生的声音吸引了众人注意力,付妙青沾沾自喜,这家伙今日算是六亲不认目中无人了。
“本官做此次的斩监候,”金不管义正辞严,“台上这些独夫民贼,多年来贩卖人口,左边那人实属害群之马,右边这一群都是我荆州毒瘤,本官多年来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经我明察暗访,终于发现了他们这黑色产业链。”
“这群人已倒卖人口三五十,男女都是他们作案目标,如今证据确凿,已查验过卷宗,杀他们头,将是最大快人心的事。”
他抓了令牌丢了下去。
付妙青看抿唇一笑,从这角度看过去,倒感觉此人面部表情坚毅的很。
紧跟着刽子手抽掉了这几个人后背上的木牌。
死到临头,哭爹喊娘,穷形尽相。
有人已怒怼,“好你个金不管,多年来你我也在私相授受,如今翻脸不认人了吗?”
“本官利令智昏,倒也在你手中采买过几个女孩,但那几个女孩在我府上生活的如鱼得水,且当时你口口声声说这些女孩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本官同情她们的遭遇,这才在家给她们留下了一席之地。”
不就是申辩?
付妙青之前已告诉他怎么说了,这些话冲口而出,群情激奋的老百姓顿时明白,原来此人不但倒卖人口且还算计官员,大家都成了受害者。
同样的立场和观点让大家感同身受。
有人已辱骂起来。
有人攥着拳头愤怒的挥舞。
有人控诉。
人们肆无忌惮。
“我就说我妹妹多年前忽而失联,原是你们这些家伙在作乱。”
“我小弟也未找到,请老爷和十三姨做主给调查一下啊。”
沸反盈天,蜩螗沸羹。
在那嘈嘈切切的议论里,付妙青听出了众人的诉求,她缓慢起身,水眸内窜过一抹凉意,“诸位放心就好,卷宗已得,等将他们斩尽杀绝自会为诸位寻亲人,他们手中有账目往来,什么人采买了什么人,家在何处等一目了然,后续我们会跟进。”
听到这里,有人咆哮,“杀了他们啊。”
付妙青看众人觉醒,回头振臂一呼,“斩立决!”
此刻萧恒也到了,萧恒身边挤挤挨挨都是人。
他压根就不能透过密不透风的人群看到什么, 刽子手已靠近,凛冽的屠刀划破了晦暗的黎明,空气宁静而肃杀。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西边的人群去逐渐朝两边散开。
似有神力排山倒海而来,付妙青定睛一看,果然是不出意料,荆州牧洛怀棘到了。
“哎呀,”坐在付妙青旁边的金不管瑟瑟发抖,他因惊惧而咬着牙齿,“怎么办啊,我上级来了。”
“不怕不怕,他不来才奇怪呢。此刻咱们有理有据还有民众拥护,争取宝贵时间就好。”
从出门之前付妙青就在推算时间,倘若朝廷或监察御史果真要来,时间应该也差不离了。
台下,萧恒终于看清了台上的人。
付妙青笑对一切,临危不惧,处变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