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潋的脸自然十分臭。
在他治下，整个西北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萧让口中犯罪率最低的区域，光州便是犯罪率最低的州。
这样和平的光州，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了事儿。
公然卖假货也就罢了——若是家里不大富裕的，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萧潋也没这闲工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而朝着他府中的人动手，这便有些触犯到他底线了。
萧潋素来是个护短之人，肃王府是他的家，家中有一轮明月，他放在心头护着。
如今有人将手伸到了他家里，这自然是忍不得的——眼下只是劫走了一个孩子，过几天说不定就要对他的月亮下手了。
想想就觉得来气，于是脸上便不大好看。
牢头们拥上去行礼道：“主公春节安康。”
萧潋道：“诸位安康。”旋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牢头们一起出了地牢，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口候着。
候什么？自然是候着等收尸。
十三和十七的牢房远远地相对，中间便是牢头们的桌凳，这样设计原本便是不让犯人们有商议出逃的机会。
眼下萧潋大步迈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持剑的萧让。
二人一人一个凳子，分别坐了下来。
十三糊涂，十七机灵，在听到牢头们喊“主公”的时候，便猜到他应该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西北战神——肃王萧潋。
十七猛然叩首：“小人拜见肃王殿下！”
萧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让咳了一声道：“这位兄弟倒是有眼力见儿的…”
说罢，便听到另一头的十三也跟着跪了下来：“小人拜见殿下！”
萧让又咳了一声：“这位反应迟钝了些…”
十七不太敢瞧萧潋——传说肃王殿下杀人如麻，饮血茹毛，北伐突厥时有一阵儿进了雪岭，草根树叶都吃了，最后吃干净了一座山，便继续向北吃突厥人。
突厥就是这么被他折腾得生生将边境线拉退到雪岭以北。
虽说是道听途说，没有什么可信度，但是但看那副身板就不像是吃素长大的人。
吃素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个头那么高，长得那么魁梧呢？
打定了主意要活命的十七，不知道这尊佛为什么突然亲临了地牢。
不过十七也知道，犯小事儿的人见长官，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又磕了个头，死咬着灯笼的事儿不放。
“殿下，小人家中贫困，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眼，这才铤而走险去进了假货来卖…”他涕泗横流地道，“实在是没办法，家中还有老母小弟，没有钱真的活不下去…”
萧潋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得十七心里头直发毛。
十七心想——这肃王也不说话，到底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没有？
难不成他现在是在试探自己？
萧让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又清了清嗓子：“你说你家中贫困，可据我们所知，你是元京人，并不是光州本地人，为何千里迢迢从元京赶来光州？你这一路奔波，也会耗去不少的盘缠，为何不在元京做点儿买卖，反倒选在了光州？”
这几个问题一下丢向了十七，将他砸了个猝不及防。
十七额头隐隐有汗流出来。
撒了一个谎后，便要撒无数个谎只为了圆当初那一个。
可是可没办法，当下人还在牢里，没有办法脱身，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十七咬咬牙道：“殿下既然知道小人是从元京来的，自然也便知道自打兵王上位后，元京晚上开始有了宵禁。不瞒殿下，那兵王忒不是个人，元京现在都被糟践成什么样儿了——赋税高不说，还要一层一层地向上面交些杂费，都是我们生意人听不懂的名头。元京到光州虽说路途遥远，但毕竟光州不会有这样多的外加费用，且我们是从界山穿过来的，除了费马，风餐露宿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钱…”
十七真一半儿假一半儿地说着——的确是真一半假一半，因为元京如今的赋税的确高，并且加了许多莫须有的费用，现在有许多生意人做不下去，已经迁往了别处了。
至于迁去的哪处，自然不用多说——哪里有钱？哪里税收是自己定制的？
全部奔去了南阳的地界儿。
十七一番肺腑之言后，饶是萧让也禁不住开始感叹。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道，“孙贺那个样子也是自己作，没有咱们，也迟早会有别人。”
萧潋抱胸不言，却突然偏头问了另一边的十三。
“你，是怎么回事？”
十三听十七满口扯谎正听得开心，冷不丁被点名，瞬间脑子便一片空白。
他怎么回事…他自然是主动进来的。
十三咽了咽口水道：“我是来找他的…”
十七简直想将这个同伴的脑袋锤爆，好看看他脑壳里究竟装了多少水。
萧潋挑眉：“哦？同伙？”
十七头皮一紧，赶紧赔笑道：“殿下说笑…同伴，同伴而已…”
同伙和同伴只差了三笔，可这含义就不一样了。
玩得好的都可以是同伴，但同伙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萧潋又道：“孤听步凌虚说，你千方百计想要进来找你这同伴，这倒是稀奇——只听说过有人上赶着凑好事的，没听说上赶着坐牢的…”
十七继续扯：“殿下这就有所不知，我这同伙…呸！同伴！我这同伴也是被家中宠惯了的，自小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这次也是头一回出来跟着学做生意。我们两家相熟，他家中人不放心，便让他跟着我来。这不，看不见我自己便没了主心骨了，这才进来找我的。”
萧让点点头：“合理。”
十七以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欺骗到了二人，继续扯谎：“十三头一回见到殿下这么大的人物，难免会有些紧张，您有什么话不妨问小人，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潋素来比较惜时，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与他废话上，便单刀直入切入了主题。
“孙贺派你们来，只是为了捉孤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