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安的教训之言让陆瑾禾微微一愣,这话有些道理,但却又没有道理,毕竟她并未想过要扛下什么,只是觉得眼下这局面最好的选择是让宋缺将前厅之事处理好了过后,再行禀告。
百姓可经不起折腾,丞相府的风吹草动足以引起他们的恐慌。
“看来二小姐并不赞同在下的说法。”李棠安眉头微皱,他此时似乎忘了自己对于此时的陆瑾禾来说只是个才深谈一次的陌生人。
“之前你我相识?”陆瑾禾眼中那明显的嘲讽与冷漠让李棠安的心仿若被针扎了一般。
“今日应当算是初见。”李棠安长呼了一口气,将心头的躁动压了下来。
“这便是所谓的交浅言深,或者说是周大人自视过高,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教训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
此时的陆瑾禾心里在疯狂地告诫自己,不能再以如此强硬的言语说话,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但好无论如何提醒自己,当她看到眼前之人那张坚硬仿若假面一般的脸时,所有的修养与矜持都被她砸得粉碎。
啊,真是太过糟糕,我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之人大动肝火!
“二小姐所言极是,今日是在下多言了。”李棠安深吸了一口气,陆瑾禾还是那个陆瑾禾,这性子依旧没有改变。
他甚至知道陆瑾禾在说这些话语的时候心里定然是在后悔,所谓言不由心便是如此。
不管外界如何,陆瑾禾终究是愿意以善意面对周遭的一切。
对手的忽然道歉让陆瑾禾陷入了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的境地,长吐了一口气之后,准备就此离开。
在宋丞相离开之后,桑榆开始与百姓交谈,代替宋丞相安定民心,而她呆在此处却没多少用处,谁叫她口笨舌拙,就连新认识的人都得罪了。
“你应当留下来帮你姐姐,至少这样能够有姐妹和睦之说。”李棠安再次给出了建议,而这建议引来了陆瑾禾的怒目而视。
“不过是粗鄙之见,二小姐与在下同去与乡亲们喝上一壶如何?”对于陆瑾禾威胁一般的眼神,李棠安并不在意。
或者说,此时的陆瑾禾让他有新鲜之感。在燕京的时候,陆瑾禾是有所求的一方,所行一般都是循规蹈矩,虽有趣但却无自我。
行尸走肉倒是有些过了,但颇有些随波逐流的意味。
而眼前这个陆瑾禾,却有着燕京时候不具备的灵气,这种灵气只有在陆瑾禾冰场舞剑的时候看到。
不待陆瑾禾的回答,李棠安便走到了百姓面前,抱拳道:“若是诸位不嫌弃,今日就让周同来陪诸位喝上一杯。”
“周同,就是传说中在西宁杀人无数的那个?”百姓之中有人小心议论道。
“你找死,若这魔王看你顺眼,一刀劈了你也就罢了,不要连累我!”
“这位周大人看上去面色和善,应当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嗜好杀戮吧!”
陆瑾禾看向了城守大人,她想要知道面对百姓的议论,这位杀人如麻的兴城城守的当如何应对。
“做城守的时候的确是杀了不少人,但诸位是否想听听相比于杀人而言,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李棠安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比如说,某位豪绅收集小孩人皮的故事?”
“啊,有这样的事情?”
那些猎奇的案件总是比模棱两可的传言更为吸引人,而李棠安的确是有着说书人的天赋,将他处理过的那些案件都清晰地讲了出来。
明明是未加多少修饰,却能够产生引人入胜的效果。
桑榆吩咐着仆役们为百姓代表们续上茶水,在听故事的间隙来到了陆瑾禾身边。
“刚才是我语气重了些。”桑榆小声地对陆瑾禾道歉。
陆瑾禾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我的错,明明是要紧的事情,却思虑太多。”
“是啊,你这人就是太多考量,需知想要凭借着一个人的力量做好每件事情,这本就是可能的。”桑榆拉着陆瑾禾的手,在边缘区寻了一处坐下。
此时桑榆瞥见了陆瑾禾右手有血痕,连忙将其拉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刺客的血。”陆瑾禾说出一句自认为十分洒脱的话语,但却引得桑榆狠狠一瞪。
“你现在也是丞相府的小姐,若非必要时候就不要挡在前头。”
“小姐……”陆瑾禾沉吟,她的脸慢慢沉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瑾禾开口道:“桑榆姐对丞相府已经有了落根之念?”
检查伤口的桑榆停止了动作,她并未回答陆瑾禾的话。
“桑榆姐还记得你我二人来到此处的目的?”陆瑾禾并不打算将此事就此揭过,继续逼问。
“我并未忘记来到西齐是为了寻找你父兄以及摄政王。”桑榆终于开了口,此时她的眼神无比之复杂。
她也不止一次想要离开丞相府踏上寻人的路途,只不过……
“瑾禾,你需要安定下来!”
“那帮山贼足有千人,都是战场上被打散的逃兵,失去了军纪束缚便四处烧杀抢掠,周遭百姓本就因为兵灾失去了土地收成,这些山贼居然还对他们敲骨吸髓,真是无比可恶。”
李棠安说到紧张之处眼中的怒火就仿佛要喷出来一般,而百姓们也纷纷握紧了拳头。
乱世之中豪杰争功,而他们这些百姓不管是在战乱时,还是在平治之时,都是受苦之人。
听了李棠安口中那些盘剥百姓的恶徒们,真是恨不得现在立刻去往西宁,将恶徒打杀。
“我先派两百人马扼守要道,而后又派出三百先锋去引诱山贼出战,而后让他们佯做不敌撤退,而后那些山贼果然从后方掩杀了上来,进入了包围圈子。”
“最后的结果便是那帮山贼全军覆没,当时山贼头领正在山寨之中祸害一个还未长成的小女孩儿,在见到我们的兵马之后,赤身裸体的跪倒在兵士面前。”
李棠安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好似酒肆之中吹嘘着自己以往战绩的酒徒,看上去无比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