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搜肠刮肚都没想到怎么对付商陆,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拿什么去硬拼?
她唯一能确定商陆要留活口,觊觎她的美貌也好,贪恋她的身子也好,总之不会杀她。
扪心自问,商陆长得那么好看,天赋异禀功夫绝佳,他软硬兼施要霸占她,还说不清谁占便宜呢。
倘若她对自由没有那么向往,放弃抵抗享受荣华富贵,在商陆的庇护下,貌似也能过上好日子。
但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她总觉得心里不自在,就像有钱人家养的猫儿狗儿,主人心情好给你撸毛挠痒,厌烦了将你踹到墙角,处处仰人鼻息过活。
就当她是小泥鳅没见过大虾米,商陆这道龙门看似金光万丈,跃过去不知要摔得多么惨烈。
罢了,人不能靠幻想活下去,她还是老实靠自己吧,她有做药的本事,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钱,不用看别人脸色,照样能过得很好。
苏芷香翻来覆去想象不同后果,既然她一时片刻死不了,就该为身边人多考虑。
商陆治不了她,还治不了扮成丫鬟的曲绥英?走为上计先溜为妙。韩京墨对商陆有恩,不至于被她连累,但她哥那副无赖相,她都看不下去,何况是被污蔑的商陆。
苏芷香心知肚明,爹娘嘴上说不管苏信石,不过是让他受点教训,不可能丢下他,爹娘要是袒护哥哥,难免会有冲突。
转念至此,苏芷香就像躺在冰窖里,从头到脚都快被冻僵了。她跳下床跑到门口,发现天都亮了,要命,她居然整夜没合眼,胡思乱想太伤神了。
春花秋月正在门外候着,等她吩咐服侍洗漱,苏芷香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走出去来回张望,周围没有旁人,商陆的狗腿子猎风没来盯她。
“春花,你把英子叫来。”苏芷香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当心,别被人瞧见,千万避开全喜。”
春花满头雾水不敢多问,迈着小碎步去找曲绥英,苏芷香还没松口气,紧接着交代秋月:“你去看看书房那边……相公他起了吗?”
这声“相公”难以启齿,就算商陆心里有她,她也不是他的妻子。
她脸皮厚,不等于不要脸,名不正言不顺的男女关系,那叫姘头,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她如此糟践自己。
曲绥英昨晚察觉到不对劲,提心吊胆没敢上床歇息,但在商陆走后,苏芷香吓懵了也没叫她,曲绥英等到眼皮都睁不开,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春花跑来见她连床都没沾边,终于意识到事出反常,曲绥英身为大丫鬟,从不早起守夜,时常睡到日上三竿,她有什么心事愁得不敢睡觉?
“英子姐,少夫人跟少东家吵架了?”
曲绥英胡乱擦把脸,没法细说,但也不忍欺瞒:“这次比吵架更严重。”
春花吓得脸都白了:“为何?少夫人又没有偷汉子,上回那事不是澄清了?”
苏芷香与韩京墨偷情的谣传,在她看来已经够可怕了,莫非还有更阴险的诡计?早就听闻豪门是非多,跟在少夫人身边才知道,那些佛口蛇心的人有多恐怖。
曲绥英不知该怎么解释,苏芷香说过,若有机会带走春花秋月,就不会让她们留下来受欺负。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商家上下除了方玉婉,就数春花秋月最可靠。
如今商锦飞断了香火根,方玉婉有儿子傍身,二房不敢再欺辱她,但这两个姑娘无依无靠,身处异乡又该如何是好?
曲绥英临走前问春花:“少夫人要是离开了,你和秋月是走是留?”
春花毫不迟疑地说:“我们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要走一起走。”
曲绥英欣然点头转身走远,春花楞楞地盯着她的背影,怎么回事,少夫人要改嫁了?不会吧,少东家那么俊美的男子,少夫人连他都不爱,还能爱上谁呢?
春花百思不得其解,慌不择路跑去找秋月,准备收拾行李了。
秋月溜到书房附近,远远瞧见全喜伺候商陆出门,心想少东家近几日早出晚归,半夜还得去服侍少夫人,真是辛苦。
少夫人看他日夜操劳,都忍不住心疼了吧。
秋月以为苏芷香打算给商陆送早膳,眼瞅送不成了,赶紧回去说一声。
她跑到半道上,又见两个家丁鬼鬼祟祟打量望雅轩,瞧着像是三房的人,怪事,锦飞少爷大战老妇之后,二房那边都消停了,三房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秋月担心少夫人再遭算计,不声不响藏在花丛里,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有个尖脸丫鬟跑过来交代他们:“都盯紧了,那刁妇要是偷跑了,锦盛少爷掰掉你们的脑袋!”
俩家丁连忙点头称是,秋月更糊涂了,她知道“刁妇”说的是少夫人,可是锦盛少爷向来不管闲事,更不敢跟长房作对,他敢碰少夫人一根头发,少东家才要掰他脑袋呢。
商锦盛刚睡醒就打个大喷嚏,他哪知道黑锅从天而降,不管他肯不肯背上身,都已坐稳恶人之名。
“小红,你整晚都没睡?”商锦盛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看向趴伏在桌案上的妻子。
“相公,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啊!”万橘红攥紧她从药堂偷来的账本,兴奋得两眼冒绿光,隐忍了这么久,终于等来报仇雪恨的大好良机。
商锦盛眼前一亮:“你有了?我要做父亲了?”
万橘红嘴角猛抽两下,低头看了眼水桶似的腰腹,她吃过那么多补品,怎就等不来好消息?不过,眼下就有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儿。
“相公,等你成为商安堂东家,咱俩心情好了,孩子总会有的。”
商锦盛听到东家两字就头疼,他前阵子跑断腿磨破嘴,到处卖药都没换来祖父一句夸赞,还不如在家躺着什么事都不做。
“算了吧,堂兄做东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他都快成皇商了,咱们斗不过他,否则就是二哥那种下场。”
“商锦飞自作自受,他怎能跟你比?”万橘红得意阴笑,扬起手里的账本,“太公若是知道长房背地里的勾当,那两口子不被逐出家门,我名字都倒过来写。”
商锦盛听不明白:“堂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还能比二哥更过分?”
“相公看过就知道了。”万橘红扭腰摆胯晃过来,摊开账本放进他手里。
商锦盛看清楚勾画的账目,顿时了然,难怪媳妇瞒着孙掌柜偷来药坊账本,堂兄还没做东家都敢自作主张,祖父怎能放心把家业交给他。
万橘红抓起外袍给他穿上,催促道:“别愣着了,快把太公请回来处置你堂兄,我还派人盯着刁妇呢,夫妻俩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商锦盛稍作犹豫,咬牙点头:“孙掌柜本就偏袒堂兄,就算发现药坊账目不对,也会帮他隐瞒祖父,我最见不惯徇私包庇,我这是拨乱反正寻求公道。”
万橘红眼看夫君长出息了,喜不自胜:“太公这次准能认清,除了相公,谁都不配做东家。”
两口子合计一番,兴冲冲叫丫鬟备车,准备去江心岛接回老爷子。
万橘红刚走出院子,就碰见拎着箱笼的廖思燕,不由冷笑:“呦,二嫂出门,怎么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二哥不中用了,也不能为难自己媳妇啊。”
廖思燕漠然看她一眼:“我跟你二哥和离了,我昨晚回来收拾东西,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万橘红愣了下,她听说廖思燕要和离没当真,商锦飞没毛病的时候,都懒得去妻子房里,现在这样有什么区别?
廖思燕宁愿做下堂妇,都不肯赖在商家,可见二房多丢人了。
“哦,那可不一定,你不是在商会么,以后相公时常去议事,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得打交道嘛。”万橘红看向神色尴尬的商锦盛,亲密地挽起他手臂走出去,“不多说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廖思燕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快步跟上听见万橘红提了句江心岛,不动声色乘马车去商会。
等到院外恢复平静,躲在墙角的郑氏才敢露面,她在丫鬟的搀扶下,面容憔悴走向西院,嘴里絮絮叨叨。
“小宝这孩子就是没教好,我连着几天给他送肉粥虾粥,他都不吃,只吃他娘做的面片汤……农家女子见识短,方玉婉也会教孩子?我说她几句还翻脸,都没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郑氏跟丫鬟不停抱怨,脚步却是半刻不停,哪怕再碰满鼻子灰,她也得把唯一的孙子夺到手。
秋月不清楚万橘红手里有什么把柄,但见她和商锦盛动身去江心岛,应该是请老爷子回来对付少夫人。
秋月扭头奔向望雅轩,途中撞见寻她的春花,俩姑娘对上话越想越怕。
二房闹出那种丑事,老爷子只是派人传话处置,老爷子要是回来了,少夫人岂不是大难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