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雨席卷而来,将那片泥泞血色冲刷殆尽,商陆被手持刀剑的刺客团团包围,他面容沉静眼眸如冰,手起扇落,溅飞满地殷红。
他身手利落至极,在雷鸣雨啸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将刽子手尽数斩杀。
商陆并不享受杀戮的快感,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司马老贼,为此不惜除掉所有障碍。
昔日老贼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狼狈,他像被捆住四肢任人宰杀的老猪,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马厩门口,手里的长刀握都握不稳,嘴里又哭又喊像是真疯了。
他花那么多钱请人保护自己,江湖上闻风丧胆的血焱刹刺客,为何在商陆手里却像切菜那般轻巧,商陆要是想杀了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老贼脸上溅满斑斑血迹,不过是眨眼工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紧接着眼前众人像割断的稻穗陆续倒地,渐渐地,偌大的马场只剩他和商陆。
“来人啊,快拦住他……”老贼吓得心胆俱裂,鬼哭狼嚎叫喊却无人回应,那群没用的刺客都死光了?马场外的官兵还没听到动静吗,一个个都装死,快来救他呀!
疾风卷落绿叶飘在商陆肩头,他玉白指尖轻轻拈下叶片,忽以电闪之势飞旋而去,老贼还没来得及躲避,臃肿脖颈就被划开一道豁口,暗黄色肥膘混着血丝缓缓流出来。
“别、别杀我……”老贼捂着脖子那圈血油吓破了胆,肥胖的身子在泥地里颤抖挣扎。
商陆慢条斯理走向他,勾唇冷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你敢对我娘子不敬,就该料到这种下场。”
老贼感觉喉咙里的鲜血不断窜上来,张嘴就吐出冒泡的血沫子:“我哪能料到……你下手这么狠……”
他都死到临头了,商陆还记恨他抢走小娘子,但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还没尝过什么滋味就被杀了,冤不冤啊。
“商、商少爷,你留我一条贱命,我、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老贼顾不得抱怨,他感觉脖子伤口越来越疼,再拖下去血都快流干了。
他挣扎着跪在商陆面前,语无伦次地道出真相:“我不是主谋,我也是小喽啰,你放过我,去报仇,我告诉你是谁……”
商陆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的丑态,唇边飘出一声轻笑:“你这样沉湎酒色的废物,当然不配做我的对手。”
“你都知道了?不、怎么可能?”老贼瞪大浑浊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商陆,原来商陆追查他拖延至今,就是为了钓出真正的幕后主谋?
“那种大人物你惹不起,我给你做个帮手可好……”老贼抱着最后的希望,磕头求饶,“你杀了我,你和你娘子也休想离开军营,你留我狗命,我就当今晚没事发生……”
“我既能入得军营,就有能耐离开,而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死不可。”商陆自然知晓,他应该尽快远离是非之地,他怕雨夜山路崎岖,苏芷香淋雨受伤走不远,特意拜托那姑娘接她回来。
韩京墨和俞师兄还在营外等待,他没有时间耽搁下去,他亲眼看到苏芷香无恙方能安心。
商陆眸色渐沉杀意顿起,扬起玉扇要斩断老贼那颗肮脏头颅,身后那堆死尸却有个没断气的,拔剑而起狠刺商陆,意欲偷袭取胜。
对方下手迅猛有力,商陆察觉有异侧身抵挡,剑刃砍向扇骨,铮铮作响,金光四溅。玉扇随商陆一路斩杀,早已伤痕累累,扇骨曾被修复之处不堪重压,咔嚓脆裂。
商陆不得不收回玉扇,旋身闪避,以扇柄借力打力,重击刺客后脑,对方被击碎颈骨仰面倒地,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司马老贼看傻了,双腿在泥地里胡乱扑腾,连滚带爬逃回马厩。
商陆将破损的玉扇收进怀中,弯腰捡起刺客丢在地上的长剑,如同冷面罗刹一步步靠近老贼。
被风吹散的琉璃灯光,为商陆俊美脸庞镀上一层浅金色光芒,老贼却像看到地府阎王,吓得哭嚎嘶喊,拼命爬向摆满酒菜的案几,眼泪鼻涕混着满脸血污,早已看不出个人样。
商陆不屑跟他啰嗦,掷出手中长剑刺穿他胸膛,老贼瞪圆绝望的眼睛,痛呼一声瘫倒在案几上,手脚抽搐几下,彻底没了气息。
商陆漠然看他一眼,转身走出马厩快步上山,迎面看到那抹娇俏身影,撞上那双水汪汪的灵动杏眸。
“娘子……”商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深邃眼眸如同暗夜幽潭,倒映出苏芷香纤弱身姿,眼底涌动着万般情愫。
苏芷香那声相公哽在喉咙,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霎时就被他那双眼勾住魂魄,所有情绪都被他牵引住了。
商陆淋了整夜的雨,面色苍白薄唇嫣红,发梢滴落的血珠为他染上几分艳色,更显冷酷俊逸。
苏芷香惊恐回神,惶然发现商陆身后横尸遍地,她磕磕绊绊跑下山的时候,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老贼不会放过商陆,商陆想活下来,唯有奋力厮杀。
“相公,你受伤了?”苏芷香盯着他脸上血痕,心底剧烈的抽痛犹如刀绞,她顾不得害怕,脚踩锐刺荆棘奔向他,鞋子跑掉了都没发觉。
商陆留意到她粉白玉足流血不止,心里也是一紧,飞身上前将她拦腰抱起:“你站着别动,我会来找你……”
苏芷香一头撞进他怀里,强烈的晕眩还没散去,扬起手慌乱触碰他额头:“哪里受伤了,疼吗?”
“傻瓜,那是别人的血。”商陆握住她冰凉小手,贴在自己胸口暖着,低头看她那双还在流血的小脚,“倒是你很疼吧,先忍一下,我这就带你走。”
苏芷香伸开双手搂住他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商陆,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是庆幸商陆单枪匹马没有受伤。
“你怎么闯进来的?你就不怕碰见军营官兵?”
商陆抱着她走向马场东南角,与她轻声诉说,谁也没发觉有道黑影趁着夜色溜入马厩。
仰靠在案几上的司马老贼艰难地喘口气,猛翻个白眼当场回魂,他自然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双手握住刀柄疼得呲牙咧嘴,费劲拔出碎成几截的长剑,泄愤似的丢到远处。
他揉着胸口长吁短叹,嘴里不停咒骂商陆,发誓要把那两口子碎尸万段,待他成为皇商,要让整个商家沦为他的奴隶。
他找回点知觉吃力扯开衣衫,低头看向贴身穿着的金丝软甲,胸前那处甲片已经扭曲变形,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用,他想起来就恨到吐血,姓商的臭小子,下手可真狠啊。
他怒火攻心牵动脖颈那道伤口,连忙将衣衫撕成布条缠住脖子,简单给自己包扎。
“还好命保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些酒囊饭袋收银子挺麻利,老子快被人揍死了,一个个都装聋作哑……”
他拖着肥硕的身躯跌跌撞撞往门外晃去,看见那个浑身被雨淋湿的刺客沉着脸走进来。
“咦,你是?”老贼见这人有些眼熟,却叫不出他的名字,反正这些刺客跟猪狗没区别,都是他花银子买来的,“你快背我去军营,请军医来为我诊治。”
高瘦男子却不搭理,只是阴恻恻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乱葬岗里盯着死人的乌鸦。
“你小子眼瞎了还是耳聋了?”老贼气个半死,商陆当他是畜牲一样宰杀,官兵只收钱不办事由他去死,就连这刺客都敢轻视他,真当他兜里的银子是沙土吗?
高瘦男子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老贼气哼哼地趴在他肩上:“原来是个哑巴,难怪不吭声呢。”
老贼拍下他肩膀示意他快走,就像用鞭子抽马那样轻蔑,男子默不作声缓缓起身,老贼脖子伤口又是一疼,气得他朝男子太阳穴就是一拳:“轻点儿,笨手笨脚的废物……”
话音未落,男子猛甩手来个过肩摔,将老贼重重地摔在地上。
老贼被摔得面门发麻鼻血狂流,门牙都被磕断几个,疼得他满嘴喷血说不出话,脖颈的伤口迸裂开来。
高瘦男子走过来扯下他身上的金丝软甲:“这么好的东西,你穿着糟蹋了,不如送给我吧。”
男子抬眼看向同伙的尸体,不以为然地笑道:“商少爷不负所望,把这些碍眼的东西都除掉了,只剩你这个老不死。”
老贼双手捂着脖子脊背生寒,这小子平日装孙子,原是真正歹毒的恶鬼。
他就算有九条命都想不到,躲过商陆追杀,躲过那么多对手,最后却栽在无名小卒手里。
然而此刻,他连讨饶的机会都没有,眼里满是绝望与恐惧,看着那男子拔出匕首刺入他脖颈伤口,下手又狠又快,刀刃深扎入骨,来回拧了几下。
“去死吧,你死了我才能活。”
老贼耳边清晰听到剜骨绞肉的声响,痛到魂飞魄散,极不甘心地耷拉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