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斥完,挂电话驱车去了杨夏的住处,很偏僻的地方,但距离长明台并不远。
方想年下了车,抬头看这排排的破旧六层单元楼,一时间更烦了。
杨夏跟着他一直住的是别墅,哪怕不回来,在卞山的住处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大平层。
这种地方……他眉心打结,点了一根烟。
烟雾缠绕熏腾,他微眯眼看见前面一辆搬家公司的车驶离。
前面坐着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轻扫一眼,粉雕玉琢,再扫一眼,全是车屁股的尾气。
他丢掉手里的烟头,抬脚按着指示上楼。
沿路上全是破碎的泡沫,三楼的地方,穿着牛仔褂的姑娘拿着扫把在扫。
方想年停住脚看她:“你离开家就是为了住在这种地方?”
杨夏看见他脸色微白,接着面无表情的将半开的房门关上,脸上全是笑模样:“是啊。”
方想年嗤笑一声,接着不笑了,嘴唇微抿,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牛仔褂,黑裤子,白板鞋,头发散散的被发卡夹住,穿着像个小姑娘,眉眼却没了那会的稚气。
怒气瞬间升腾,他冷眉冷眼的说话:“跟我回家。”
杨夏直起腰,手撑在扫把上,吊儿郎当:“你是我的谁啊。”
这话莫名的熟悉,像上学时,方想年去给杨夏开家长会,走道里大群少年少女都在打量他,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全是一句话:“这是不良少女的谁啊。”
方想年回忆起她的年少,有一段时期,杨夏是将大未大的年纪,闫筝已经去了附中,诺大的别墅只有他和这个半大的姑娘。
恰逢那段时间他养在外面的一个女人想上位,趁着他去国外处理一个经济纠纷的案子,去往别墅说了些有的没的。
等他回去的时候,半大的姑娘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叛逆。
染着黄毛,夜不归宿。
将人抓回来,便张牙舞爪的反抗,全是不让你问,不让你管,你赶紧去结婚吧,省的换一个再换一个,最后染了脏病死在外面。
方想年怒极了,手扬在半空,对着相似的脸却怎么都扇不下去。
隔天,他被老师一个电话叫去了学校开家长会。
方想年想着那年自己的回答,语气清淡,一字一句:“我是你小舅。”
杨夏回答的全是讥讽:“床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这么叫你?”
方想年僵住。
杨夏手里拎着扫把,不紧不慢的下楼,在他上方两个台阶的地方停住,语气含笑:“厮混的那两回,前后七八次,但凡有一次你许我这么叫你,我现在便认下了你是我的小舅。”
说完掐腰,拎着的扫帚对着楼下:“回你家去吧,我早就长大了,不需要你了。”
说完扭头上楼,拿钥匙打开房门,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杨夏背靠在门板上,打量被搬空的出租屋有些愁,若是他再敲门,自己怎么解释?会不会被他察觉自己搬走了?
烦恼全是无中生有,杨夏五分钟后就打开了门,门外空荡荡的,哪有人影。
她呆站了三分钟,拎起扫帚接着扫门外的搬家垃圾。
收拾好后,背上双肩包扭头走了。
……
闫筝在腾氏大楼下确认警局的人已经上去,便丢了烟头开车门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给方想年打了个电话,那边说留了保镖在,他在豪庭。
豪庭有些荤,闫筝皱眉没说什么,挂了电话,开车去林开阳的别墅。
在路上的时候停了车,进花店驻足。
“先生想买什么花?”
闫筝不知道买什么,抿唇问:“送太太,买什么合适?”
老板娘笑了笑,偷看了眼闫筝。
只觉得长的真是好看,尤其是这会认真思索的模样,全是好学生模样的斯文俊俏。
她笑了笑:“大部分的太太都喜欢玫瑰花。”
闫筝顿了顿,他太太不是大部分的太太,是独一无二的太太。
他手指向角落里的四季海棠:“我要这个。”
开车到门口的时候,角落里的车打了双闪,这是无异常的表示。
闫筝拿着花轻快的上楼,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别墅,微微颦了眉,却没在意。
三两脚上了楼,去拧门把手。
门轻易的被推开了。
闫筝怔了怔,侧身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他手按在开关上又停住,小声的移到床边。
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堆,明显是还在睡。
闫筝咬咬唇,翘起唇角,下一秒僵住,直接掀开了被子。
被子里塞了两个枕头,根本就没有人。
他是在拐角处的房间里找到了两个佣人。
一个林开阳的人,一个他的人。
他伸手拿掉她嘴里的抹布:“人呢?”
佣人咳了咳,快速说话:“你刚走,林少就回来了,从后门进来的,拎着刀把我们赶了进来。”
闫筝打断她:“人呢?”
佣人眼睛泛红:“我不知道啊,我只听见外面有打斗声,接着没声音了。”
闫筝扭头又回了房间,打开灯后,很清晰的看见床边的一抹血痕,床头台灯上也有,都……他妈凝固了。
深海在这个黑夜炸开了锅。
说有人看见腾氏腾远被警察带走了。
接着又有人说腾氏顶层被封上的属于闫筝的办公室彻夜明灯。
闫筝一寸寸的对比电脑上被筛过的监控画面。
手指轻点,打电话给温子恒:“去海港,唐浅没有护照。”
……
唐浅悠悠醒来的时候闻见的是海腥气。
她皱眉睁眼,接着就觉得冷。
身上穿着的是睡衣,在别墅里闫筝给她穿上的,现在外面罩了个男士冲锋衣,却还是冷的她直哆嗦。
她打了个喷嚏,身边蹲下一个人,额头缠着纱布,语气冰冷:“再忍忍,船一会就到。”
唐浅睨了他一眼,别开头没说话。
下巴被捏住。
林开阳默默的盯着她:“你不怕吗?”
唐浅不怎么怕,讥讽的开口:“和上次被你手下绑相比,这次差远了。”
脸上被扇了一巴掌。
唐浅偏过脸,尝到嘴巴里的铁锈味。
她没皱眉,反倒笑了笑,“比起深情的小心翼翼而言,你这幅样子,我倒真是适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