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心寒,让余归晚陷入了绝望,她闭上眼睛,面纱下的脸煞白一片,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当初要生下她?
见情况不对,白蘅赶忙搀住了她,从而看到了余归晚脖颈处的痕迹,瞳孔微缩间,她将视线移到了别处,语气中多了分了然,“今日之事,邑王府定会给二位一个交代。”
后面的侍女闻言,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后又飞速低下了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又过了半刻钟,宋轻言带着何湛英以及余家父子匆匆赶了过来,一边是歪斜在小榻上快要昏睡过去的顾柔嘉,一边是呆坐在那儿目光无神的余归晚,两家本身就是故交,两个女娃娃算得上是在两家人的看护下一起长大的,是以定国公看到这副场景时,当场踢坏了一张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木雕花案几。
“那两个孽畜现在何处?!”
“父亲息怒。”
余归林上前一步,扶住了定国公的胳膊,浑厚的嗓音让人听了有种莫名的心安感,稍稍安抚住父亲的情绪后,他拱了拱手,“父亲,妹妹受了惊吓,不宜再外停留,来前儿子已让人请了太医,不如父亲先带妹妹回府诊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定国公年近四十,一张脸上布满了岁月带来的风霜,高大挺拔的身影却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姿,在顾柔嘉心里,他的形象一直都是很和蔼的伯伯那种,今天应该是被邱家那两个东西气急了,才会这般上火。
瞥见他腰间的刀,顾柔嘉一个激灵赶忙坐了起来,邱有为兄妹确实该死,但如果死在这里,以邱家那种泼皮户的性子,搞不好三家要一起吃官司,吃官司不要紧,定国公府占理,怎么都输不了,但这样一来,余归晚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她强做出清醒的模样,冲宋轻言使了个眼色,虽然她很想亲手宰了那两个畜生,但碍于身份,也只能跟着劝道:“余伯伯,家丑不可外扬……”
收到其示意的宋轻言见状,同余归林一起劝了起来,定国公方才只是被气昏了头,现下缓过神后,冲跟白蘅说了几句客套话,又满含歉意的跟顾柔嘉说了些关怀的话,便带女儿回府了。
顾柔嘉想多留片刻,就算不能宰了邱家那两个东西,踹两脚出出气也是好的,奈何自家小叔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软轿一到,就让人把她抬走了。
白蘅紧跟其后追出去,在软轿旁向顾柔嘉行了个十分庄重的大礼,“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来日定与我家世子一同登门,向夫人致歉,至于酒中下药一事……”
她转身,抬眸看向了身挺如青柏的宋轻言,“还请小宋大人放心,邑王府定会给出一个交代。”
软轿中的顾柔嘉闻此,颇为讽刺的勾了勾唇角,真不知道也好,假不清楚也罢,白蘅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清冷如寒梅,优雅无害,实则城府极深,善于攻心。
何湛英将事情原委都跟她说了,短短时间内,能做出这样完美的局面,岂是寻常人能办到的?且还藏的滴水不漏,真叫人以为房里面的就是余归晚,甚至偷龙转凤,连邱颖双都被骗了过去。
她撑住脑袋,笑容收起,眼底是接踵而来的寒意,从拍卖会上的遥遥一见,到再三登门拜访,这个女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而且有一件事她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那客房里的兔子窝,是搭在一只巨大的铁笼内的,且笼门处有只锁,显然平日里都是锁着的。
且园子与那处客房所在的院子中间,立着高高一堵墙,就算那兔子会开锁,又怎能越过那堵墙?又怎会那样巧的被何湛英抓住?
顾柔嘉捏紧身侧的扶手,在软轿抬起的那一刻闭上了双眼,今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局,设局之人站在暗处,什么也不用做,只须静静看着,看着她自投罗网。
若放在一个月前,这种感知或许会让顾柔嘉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兴奋,就像那夜在天业寺山顶,初尝血腥时的那种兴奋。
但因为药力的作用,她很快便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半夜。
顾柔嘉睁开眼,四肢传来的无力感让她忍不住又在心里问候了一遍邱有为兄妹的爹娘,她用胳膊撑住身体,十分费劲的坐了起来,叫醒了伏在床边的的银月,在她的服侍下喝了碗药,便又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午后。
“张太医开的药确实管用。”用了饭,下地走动了几圈后,顾柔嘉觉得身上比往日舒坦了许多,她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忍不住冲红缨点了点头,啧道:“你封些银子,亲自送到张太医府上,替我好好谢谢他。”
张太医虽然人老了,但在医术上的造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及的,跟这老头打好关系,日后再顺理成章的让他给宋轻舟调养调养身体。
顾柔嘉没有发现,这些日子以来,宋轻舟这三个字,已经占据了她脑中极大一部分的位置。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宅邸,一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正端着药,眼中含泪的叫醒了床上昏睡的男子,轻柔的声音中夹带着些许哽咽,“表哥,药好了,你起来喝些再睡吧。”
男子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床边的人影后,他收回视线,原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胸口,似乎又冷了一些,“常青呢?”
“常青就在屋外呢,表哥有事唤他?”女子眉梢轻蹙,巴掌大的瓜子脸,弯弯柔柔的柳叶眉,樱桃似的小嘴,娇挺可爱的鼻头,一派标准的江南女子模样,她正是那日在管道旁凉亭内的女子,宋轻舟的表妹,林若柔。
“没事。”宋轻舟摇头,在看到她手中的药碗后,皱了下眉头,“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
“不妨事的表哥,我就想好好照顾你,这样你的病能好的快一些,而且……”林若柔说着,害羞的低下了头,“我答应过姨母好好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