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突兀的扑来，程连贵并没有注意到，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大理院中的护卫连忙将这个人影给粗暴的扯开，一把推到了地上。
这是一个满脸风霜的老人，他一脸的褶皱，每一道皱纹中都藏着生活的苦难。
他的双手皲裂，又红又肿，看样子应该是在水里讨生活的。
在他的身上，也带着一股水腥气。
他愤怒的瞪着程连贵，脸上满是难以遏制的怒意，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因为愤怒而不断流淌着泪滴。
那双带着赤红血丝的眼睛里，布满了愤怒和绝望。
“你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他大声的嘶吼着，叫的撕心裂肺。
“我女儿就是被你给骗走的……呜呜，她只是想要给我治病，才去卖唱，你为啥要杀她，你好狠的心！”
老人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口袋，狠狠的仍在了地上，口袋扯开，散落了一地的银元，粗粗看去大概有一百个。
“这是别人收买我的钱，拿我女儿的命换钱，你觉得我是畜生嘛！”
老人喊出这句话，刚才上场作证那几人顿时面色难看，特别不自然。
“是你杀了我女儿，你要偿命……你要偿命！”
月辉举起了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的拍了几张相片，她也挤了过去，大声发问：“大爷，你说是他杀了你女儿，你有证据么？”
“证据……”
老人被问的怔住，他低声呢喃：“我女儿就是去安春饭店里面唱歌，然后就失踪了……”
“可是证据呢？”月辉义正严词：“没有证据的话，你凭什么说是他杀的人呢？这里是大理院，任何事情都要用证据来说话。你现在没有证据，就是在说谎！”
“我……我没有说谎！”
老人急的手脚不断挥动，刚才出来作证的几人也纷纷叫嚷起来。
“他就是在说谎，我们也是家人，我们没有收过钱！”
“这老头，说不定是拿了谁的钱，跑来诬陷的呢。”
“对，人家程连贵是江宁商会的副会长，肯定有生意场上的仇家，说不定就是仇家做的！”
……
月辉看到自己的言论得到了人们的支持，更是兴奋。
“没有证据，就是诬陷！”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
“对，诬陷！就是诬陷！”
那些将自家亲人卖了还钱的人们像是找到了带头冲锋的号角，纷纷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发动了攻势。
“骗子，应该把他抓起来！”
“对，这样的老骗子，就该处刑！”
“该死！”
……
人潮涌动，老人向后退了几步，他惊慌又愤怒，没什么见识的他，只能反复呢喃：“我不是骗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给了我钱……“
高惊雷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些想笑。
什么北平，跟辽东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不都是手握权柄的权贵们，可以一言决定别人生死，而无权无势的贫民百姓，只能靠运气活着。
过一天算一天，麻木而又悲凉。
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辽东还有黑袍匪，可北平没有。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老人浑浊的眼泪不住的流淌着，他躺在了地上，身躯佝偻而瑟缩着。
周围的人们像是打胜了仗，月辉也为自己捍卫了心中的正义而感到满意。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人，有些心软。
“先把老人家扶起来吧，别着了凉。”
她指责老人时，周围的人跟着随声附和，可当她替老人说话时，那些附和她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这让她略感意外，可也没太在意。
高惊雷却始终注意着老人，他看到程连贵向旁边看了一眼，人群之中一个带着厚帽子的人点了点头，悄悄向着老人走了过去。
黄荣发还在费力的维持着秩序，人们虚假的热情被鼓舞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抹消。
在人们针对一个无力反抗老人的狂欢之中，那个带着厚帽子的人悄然靠近了老人，他的手里面像是捏着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阵阵锋芒……
刀！
高惊雷目光凝起，程连贵真的如此嚣张，要在大理院开动杀戒？
而且，还是针对一个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老者……
程连贵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半点抢救的价值了。
高惊雷低下了头，他的手微微垂下，所有人都没注意，在审判厅之中，突然卷起了一阵风。
带帽子的男人到了老人的背后，他瞄准老人的脖颈，悄然伸出了手。
在他的手上，捏着一柄锋利的小刀。
他以前是做扒手的，这柄刀陪伴了他许多年，曾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割破了许多口袋，窃取过许多财物，在他意识到扒手一辈子也无法大富大贵，转而变成杀手之后，这柄锋利的小刀，也同样割破过无数人的喉咙。
终于，他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金钱地位，只是小刀上面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浓厚。
他的手无声无息的挥动起来，同时身体向右侧倾，他的刀锋会轻轻刮过老人的脖颈，接着鲜血就会像是喷泉一样喷涌出来。
鲜血喷溅的时候，他已经隐匿入人群之中，现在这么乱，不会有人发现他，他有这个自信。
可事态并没有像他预料一样发展……
当他的刀切到了老人的脖颈前时，突兀来的力量将他困住，无论他如何移动自己的手，也无法动弹分毫！
他顿时大惊失色，他知道自己碰到了高人！
逃！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他试图迈开自己的双腿，可也只能无功而返。
怎么回事！
是谁！
他额头上的冷汗滴滴渗出，藏在厚帽子之下的眼睛四处扫动，他在试图找出向他下黑手的那个人。
没有让他等太久，高惊雷缓缓向着他走了过去。
高惊雷的眼神很冷，就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
杀手怕了，做杀手这么久，他对杀意的感知异常明显，眼前这俊秀的年轻人，身上带着的杀意却如同山崩海啸，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高惊雷无声的穿过人群，所有他靠近的人都立刻东倒西歪，尖叫着倒向一旁。
这样的异状，很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