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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看书 > 女生耽美 > 攻玉 > 攻玉 第2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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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子来来回回在殿上踱步,踱了一回,突然止步道:“看来只能速速成亲了。”

大伙一愕。

这话唐突至极,但说这话的是清虚子。

他的话,比谁的话份量都重。

“天生万物,自有阴阳,那位不争散人一生都未能娶到自己的心上人,因为不堪忍受噬心之苦,才有了这恶毒至极的蛊毒。一条虫也就罢了,既是两条虫,必然是互为表里,相呼相应,佑儿体内的那条是主蛊,滕娘子体内的是副蛊。假如寻常法子不能诱出来,那就只有结为夫妻了——”

剩下的话不必说。

“这……”众人看向滕绍。

一片寂静中,蔺承佑率先有了动静,他对着滕绍的方向撩袍便拜:“滕将军,即便不为解蛊,晚辈也早有求娶令嫒之心。晚辈与令嫒相识已久,然阴差阳错,几经波折,过去这一年,某与令嫒历死生、共渡厄。凡此种种,刻骨铭心。趁此良宵,某恳请滕将军将令嫒许配某为妻,某必珍之爱之,一生不负。”

这话掷地有声,声声震动心房。滕玉意脸上尤带着红霞,眼中却隐约浮现泪光。

滕绍望着一旁的女儿,胸口一阵阵发涩,朗声道:“好,好,好。得此佳婿,余愿已足。”

顺势跪于御前:“臣斗胆伏请圣人和皇后赐佳期,择日尽六礼之数,交两姓之欢。”

圣人和皇后互望一眼,含泪笑着对成王夫妇:“蔺效,沁瑶,你们怎么说?”

成王妃已是泪盈于睫,成王看看儿子,又看看滕玉意,一时感慨万千:“滕将军忠义,滕娘子仁慧。大郎自小顽皮,蹉跎了这么久好歹算有福。今夕良夕,难得几家亲眷都在此,还请圣人为两个孩子指婚。”

***

次日一早,滕玉意刚醒转,鼻端就闻到一阵清淡的香气,她心里装着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掀帘,就看见桌上的琉璃球里插着一株鲜嫩的杏花。

碧螺过来高兴说:“今儿一大早庭院里好些春花都开了,看样子天气要见暖了。”

春绒也笑:“圣人为娘子和世子指婚的消息一大早传遍了长安,外头来了好些客人,老爷正忙着在中堂招待呢,待会杜家姨母和大娘估计也要上门。”

滕玉意会心地笑。她让人将另一套新做的衣裙找出来,坐到妆台前精心打扮:“对了,叫端福帮我弄一套小道士穿的棉服来,今日我出门的时候,说不定会用得着。”

说完这话,滕玉意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衣袖,结果依旧没能摸到那片熟悉的冰润,自打上月她想起蔺承佑,顺势也想起了小涯剑,然而,或许是认为她劫难已化,自己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刻,小涯居然无声无息不见了。

这些日子任凭滕玉意翻遍箱笼,都没能把小涯找出来。

想到此,滕玉意心里说不出的惆怅,让人把美酒和鲜果子摆到窗前的榻几上,在屋子里仔细找寻:“小老头,你我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忍心不打招呼就走吗,我热了你最爱喝的石冻春,快出来同我酌几杯。”

但无论她怎么诱说,四下里都静悄悄的。滕玉意连床底下都找过了,也不见小涯的影子。

眼看再不走来不及了,滕玉意只得留下那壶酒和那碟果子,匆匆出了屋。

***

成王府。

蔺承佑坐在廊下,身边围着一大帮小孩。

他天生爱说爱笑,向来又最会玩耍,每到逢年过节,亲眷中的小孩都喜欢围着他打转。

眼睛虽然看不见了,身上那种洒脱的性子却不改,一大早,瞿家的表兄妹就跑来找蔺承佑玩。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心要照顾哥哥的阿芝和阿双。

蔺承佑摸索着给弟妹们发红梅糖,注意力却放在庭前,只要听到匆匆跑来的脚步声,就会竖着耳朵聆听。

没多久,就听到宽奴欢快地过来说:“世子,大理寺有衙役来报信,说通化坊的喜鹊巷又出人命案了。看手法,凶手像是与上回谋杀刘翁的是同一个。”

蔺承佑皱了皱眉:“出了人命案又不是什么好事,怎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宽奴苦着脸:“小的怎会因为这个高兴。是滕娘子她也来了。滕娘子让我问世子,如果世子要出门办案,要不要她帮世子把青云观新招的无为小道长请来。”

蔺承佑心里的笑意一下子窜到了脸上:“滕娘子现在何处?”

“在花厅同王妃说话呢。”

“我行走不便,走不到花厅去,先把滕娘子请到这儿来吧,我亲自同她说。”

宽奴临走前笑嘿嘿对一大帮孩子说:“诸位小郎君小娘子,王妃亲自做了糕点,香甜得不得了,赶快过去吃吧。”

小孩们欢呼不已,阿芝却闹着赖在蔺承佑身边:“我得照顾阿兄,回头你们把娘做的点心拿一碟来就是了。”

阿双握住妹妹的手,好声好气劝道:“你不是嫌府里的纸鸢做得不好打算亲自出门买吗,今日阿兄带你去西市转转。”

四下里很快就安静了,蔺承佑坐在庭前等着,有风轻轻拂过面门,温柔得不像话。

身边的人一走,蔺承佑脸上的笑就慢慢淡了。早上醒来,他面前仍像往常一样漆黑,一夜过去,蛊毒并未像所有人盼望的那样自发消解。尽管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睁眼的那一刻,他的心仍不免往下沉,耳力再灵敏又如何,待会滕玉意来找他时,他连她今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都看不见。

滕玉意一进庭院看见了坐在红梅树下的蔺承佑,他穿一身玉色夹纩襕袍,外头是雪裘坎肩,头束白玉冠,腰间束着白玉带,远远看着,仙境中人似的,但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消沉感。

然而,一听到她的脚步声,蔺承佑顷刻间就把身上的消沉统统收起来了,循声转过头,笑道:“我在等无为小道长,阁下是谁?”

第129章

庭中只有他二人,滕玉意笑眯眯地说:“在下名号甚多。在外人称‘王公子’,在家有个小字‘阿玉’,捉妖时另有道号,‘无为’二字便是我师兄赐的。”

蔺承佑笑着点点头:“无为,无为,‘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万物将自化’,有了这道号,刚好帮你这多灾多难的小道士压一压。有师兄若此,无为道长本事不会差吧?”

“马马虎虎,目前尚有一样本事远不及我师兄。”

“你且说来听听。”

“脸皮。我就没见过比我师兄更喜欢夸自己的人,说起脸皮厚,他算是天下第一。”

蔺承佑啧了一声:“我的好无为,孺子可教也。知道自己尚有不足之处就好,今日打算跟师兄出门长长本事么。”

“东西都备妥了,特来延请师兄。”说话间已走到红梅树下,含笑低眉望着蔺承佑。

“要我带你出门长见识倒是成。”蔺承佑不肯动,“就是地上雪未消,我走路易滑,待会得一直有人扶着我才行。”

这样厚脸皮的话也就蔺承佑能说出口。滕玉意看看四周,成王府的仆从甚懂规矩,大约知道小主人不喜被打扰,早就远远地躲开了。

偌大一座庭院,一时只能听见微风扫过红梅枝头的轻响。

滕玉意扶着蔺承佑起身,扶是一定要扶的,但两人毕竟尚未完婚,假如就这样大剌剌扶着蔺承佑四处走动,多少有些不妥。

踟蹰间,滕玉意看向蔺承佑的衣袖,心念忽一动:“那我得跟师兄借样东西。”

蔺承佑从袖中抖出锁魂豸:“这个?”

滕玉意掰开蔺承佑的手让他握紧银链,自己则稳稳牵住另一头,然后叮嘱长虫:“你好好的,千万别随便松开你主人。”

长虫很不愿意被滕玉意支使,不过还是慢腾腾缠住了蔺承佑的手。

滕玉意检视一番确定足够稳固,这才牵着蔺承佑往前走:“有我在,绝不会让你磕着碰着。”

蔺承佑笑靥愈发深,就那样不紧不慢跟在滕玉意后头。

长长的银链,一头在滕玉意手里,一头在蔺承佑手里,相距不算近,却又跬步不离。

每走过一株花树,都会有花瓣乱纷纷落到两个人的头上和身上,形如春雨,色若虹霓,再往前走,又有杏花初绽,花瓣随风回旋,活泼泼地追逐两人的身影而去,远看好似一幅舒卷绚烂的画。

走着走着,画中的某个人笑着开了口:“老回头看我做什么?”

蔺承佑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滕玉意回头时鬓边首饰摇晃的声响。

滕玉意正用目光仔细确认蔺承佑脚下是否有石子,那次在她被耐重掳到地宫,蔺承佑就是用锁魂豸牵着她走出地宫。

“你想想那回在玉贞女冠观我和你在地宫里是何光景,就知道我为何会如此了。”

蔺承佑慢悠悠道:“我只记得你生怕我把你弄丢了,为了缠得紧些把锁魂豸欺负得哇哇直叫。滕玉意,你是不是打小就霸道?”

滕玉意鼻哼一声:“不对,你再想想,当时在地宫你是如何待我的。”

蔺承佑笑着不说话了。

滕玉意一默,忍不住再次回头瞥他,这一眼看得有情又有绪,目光涩涩的,却是柔软无比,当时蔺承佑就像她现在这样,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确认她是不是还在自己身后。

打从相识那日起,他要么口口声声嫌她烦,要么专程跟她作对,但一颗心早就系到了她的身上。

她心里正是又酸又甜。蔺承佑笑着提醒她:“当心自己脚下,别我没摔着,你自己先摔着了。”

却见成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采蘋找来了。

采蘋看到两人这光景,只一讶,旋即又笑了。

眼盲这几月,大郎脸上从未开过笑脸不说,更从不肯让人搀扶自己。

今日这光景,让人发自内心想笑。

亏这两个孩子能想出这法子。

蔺承佑侧耳听了听,对滕玉意道:“这是阿娘身边的采蘋嬷嬷。“

滕玉意忙恭恭敬敬敛衽。

采蘋细细打量滕玉意,笑得合不拢嘴:“王妃问大郎和滕娘子是不是要出门。早膳备在花厅,叮嘱你们用过早膳再走。”

今早滕玉意急着来找蔺承佑,的确没来得及用早膳。

蔺承佑道:“突然想吃点心了,有红梅糕吗?”

采蘋错愕,世子可向来不爱吃点心,不过她还是笑着说:“有有有。”

蔺承佑又道:“替我和阿玉同阿娘说一声,今日我们出门查案,中午估计回不来,府里不必等我们用膳。”

到了花厅,满屋都是孩子,两人坐下同大伙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早膳。

膳毕,滕玉意到阿芝房里换上道袍,阿芝绕着滕玉意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滕玉意脸上的易容面具,一会儿看她身上的装束,越看越觉得新奇有趣,缠着自己的哥哥,闹着要跟他们出门办案,末了还是成王妃以检查女儿新学的剑法为名,让人把阿芝带到上房去了。

喜鹊巷比前晚喧嚷许多,巷子里的住户心有余悸,三三两两聚作一堆讨论昨晚新发生的命案。

衙役们忙着驱散人群。

昨晚被杀的人名叫王大春,并非喜鹊巷的居民,而是一名打更的更夫,大约是四更天被人杀害的,第一个发现陈大春尸首的是附近巡逻的武侯。

王大春的死状同上回被人谋害的刘翁一样,也是身首异处。

巧的是,王大春就横尸在刘翁的宅子外。

衙役们找了一大圈未找到王大春的尸首,对陈司直道:“王大春今年六十有五,也是一位鳏夫。原先本在义宁坊打更,前些日子才调到通化坊。事发时附近邻居并未听到呼喊声,应该是一击致命,看样子,凶手昨晚曾偷偷潜入刘翁的宅子,碰巧王大春来此打更时撞见凶手,凶手为灭口便将其杀了。”

陈司直正要接话,忽听那边有人道:“错。王大春不是刚巧路过,而是有备而来。”

众人惊讶回头,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蔺承佑半蹲在血迹喷洒之处,用手指轻轻搓着什么。他的身边,蹲着个面生的小道士,小道士一边仔细察看地面,一边对蔺承佑形容血迹的形状和范围。

陈司直等人忙迎上去:“蔺评事。”

蔺承佑笑道:“刘翁的案子本就有许多蹊跷之处,听说今早又出了人命案,所以我过来转转。陈司直,王大春的伤口也跟刘翁一样齐整么?”

众人小心翼翼往地上一觑,没提防蔺承佑脚下竟未碰到残血,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是蔺承佑身边的小道士起了作用,再看滕玉意时,面上便多了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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