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这话一出,那两位登时无言以对,不过章遂心里禁不住要暗暗嘀咕一句:如果真的煤炭价格大降,以你的不讲理,没准会要求供货商降价。
这个猜测其实不算错,陈区长本人并不是食古不化的主儿,若是价格降到极低的程度,他自然会找供货商,“友好地”协商一下价格问题。
然而,话又说回来,陈太忠目前正在搞制度建设,等闲不会出尔反尔,像这次的煤炭采购便是如此,量虽然不算太小,但是供货期限短,前后一共四个月,执行时间短,就相对地保证了煤炭价格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不管对甲方还是对乙方,风险都要小很多。
至于下一单,那就是下一单的供货价格了,陈区长没打算在这一单违约,就算煤炭价格短期内诡异下跌,合同标明的“唯一价格”,也能保证区里在执行合同的时候,不会受到攻讦——咱政斧也是要讲信用的。
章遂沉默好一阵之后,终于艰涩地话,“这个合同,我们还是想终止,不是专业的人,折腾不起,请问陈区长,我们需要做什么?”
“支付违约金就行了,”陈太忠懒洋洋地回答,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给你留点面子,你是偏偏地连里子都不想要,那也怪不得哥们儿了,“五万吨的违约金,百分之二十,你看……我还是很讲诚信的。”
“陈区长……我也是专程赶来,也是很有诚意的,”章遂这时候也不再考虑,人家是否有胆子去朝田追违约金了,姓陈的不但强势,手上还有他们给乌法供货的证据,就算打官司,华亨都要被动,更别说人家很可能连官司都不打。
所以,章总要试图通过友好协商来解决问题,“时间很及时,并没有耽误区里多少事,五万吨的百分之二十,两百多万真的有点多了,您看……是否可以通融一下?”
“这个你去找相关负责人,”陈太忠一摆手,“我们讲诚信,也愿意替商家考虑,但是我必须强调一点,还有三家在盯着,区里对华亨的处理结果。”
“您做了主就行了嘛,”章遂讪笑着回答,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北崇当家人,他吃傻逼了,不跟这位对话,去找其他相关负责人?
“就这么点钱,你让我拍板?”陈太忠不屑地看他一眼,又摆一摆手,“我这个人是讲制度的,你去找下面同志做工作吧。”
嗯,钱多了,你就不讲制度了,章遂听得很明白,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也算折腾出好大的局面了,不成想被一个小小的区长鄙视了,而且还是如此落后的县区。
真是财势逼人啊,章总心里暗叹,他面带笑容地点点头,又看一眼年轻的记者,现小李没有跟随的意思,“陈区长,那我先走了……世路,我在车上等你。”
他是必然要拉着李世路的,华亨在北崇就没有多少熟人,而王宁沪是明确表示不想过问了,小李在北崇的人缘,就是他要重用的。
李记者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觉得挺没面子,真要谈一谈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差别,他是不怕辩论的,但是章总背后还有些小动作,又被太忠哥抓住了,导致他连辩都辩不下去,心里的恼火不问可知——尼玛,不带这么掉链子的。
所以,等章遂离开之后,他婉转地解释,“我是真不知道还有三家,要不然就不跟他来了,不过我认为,在大宗货物采购的时候,还要注重市场因素。”
“你就算把我辩赢了,又要怎么样呢?”陈太忠听得就笑,他觉得一根筋的李世路,也挺有意思的,“我是短期的采购,既然双方彼此有承诺,当然要讲诚信。”
“随行就市并不代表不诚信,”李世路坚持自己的观点,“要重视市场的调节能力。”
“有人囤积呢?有人恶意打压呢?市场经济不是万能的,”陈太忠无可奈何地翻一翻眼皮,“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诚信是太难得的品质……”
“坚持做人的底线,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将来不会因此而后悔,不要因为别人不诚信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心里就不平衡,你坚持了自己想坚持的,而那些不诚信者在收获利益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他们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你坚持了自己的本心,又何尝不是幸福?”
“你是个有理想的人,”李世路苦笑一声,“现在的社会太浮躁了,道德水平也在急速下降,诚信这些品质,国人实在比不上外国人。”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陈太忠想反驳,可是张张嘴,他现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没办法,在诸多的重生或者穿越者中,陈区长是个很失败的主儿,并不记得上一世几年后,澳洲和巴西的铁矿疯涨,否则此刻拿来做预言兼打脸,应该是极爽的。
沉吟片刻之后,他才低声嘀咕一句,“资本的社会,说白了,谁拳头大,谁就声音大……中国人不讲诚信,还是跟外国人学的,忘了景泰蓝和宣纸了?”
你拳头大,所以你就声音大!李世路心里嘀咕一句,笑着从长廊的木凳上站起身,“章总也算我的衣食父母……该去找谁谈这个事儿?”
“该找谁就找谁,你别瞎掺乎,”陈太忠叮嘱他一句。
李世路来到章遂的车上,章总才刚刚放下电话,见他神色不豫,只得苦笑一声,“世路,不好意思啊,让你受委屈了,不过陈区长说得不错,华亨终究不是专业的,抵御风险能力差。”
“反正我被他一顿好训,”李记者悻悻地嘀咕一句。
“你委屈了,我知道,回头有我的心意,”章总笑着回答,“咱们现在是不是找一下计委王主任?我了解了一下,王主任很受陈区长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