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理由,不同的陈述方式,导致了不同的效果,李世路在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帮章遂说话了——华亨提价的话,其他三家是瞎子吗?
哪怕华亨只是经过友好协商,终止合同,其他三家也会拿这个做文章,跟北崇提出新的条件,北崇不答应的话,人家也会拿终止合同来要挟。
这一刻,李记者有点理解他父亲的话了,政斧工作无小事,牵一而动全身。
“我们考虑到这一点了,”章遂低声回答,“正是因为怕你们难做,所以在一开始,我们是请求暂时中止合同,不说强行终止。”
“你这理由,真是进可攻退可守,”陈区长笑眯眯地伸出个大拇指,又看一眼李世路,“本来不想跟你说了,不过你既然把小李拉过来,我还真是不得不跟你计较一下……为什么其他三家撑得下来,你撑不下来?”
“海潮和乌风山,本来就是搞煤矿的,煤都是自己的,”章遂无可奈何地回答,“我们没有自己的货源,想要让利也难。”
“那李简呢?”陈太忠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人家也没有自己的货源,还全是汽运,不像你们还有火车。”
“也许他跟煤矿主关系好吧,这个很难讲的,”章遂苦笑着回答,“而且他的货快供完了,剩下一点,赔点钱完成合同,也算有始有终。”
“所以说,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来做,”陈太忠点点头,又看一眼李世路,“世路啊,这就是活生生的教训,专业姓很强的买卖,不能单靠关系去做。”
李记者讪讪地笑一笑,也不答话,倒是章遂在一旁赔着笑脸点头,“陈区长的点评真的很精辟,海潮和乌风山是专业的,所以抗风险能力就强,我们这华亨做贸易的,听起来好像什么都能做,可最终是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顺风买卖还能做,遇到意外就不行了。”
“你们的买卖也能做,”陈太忠冷哼一声,继续对着李世路话,“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就算很多人怀疑诚信的价值,但是做生意,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先把该做的单子做完,再去接利益更大的单子。”
“嗯?”李记者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这话的所指实在太明显了,他禁不住侧头看一眼章遂,“章总是弄不到煤吧?”
“这个……货源确实是个问题,”章总听陈区长这么说,心里就是一揪,却还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公司里其他人,确实是在接触一些煤炭单子,价格比北崇也好,但是关键的问题,还是没货。”
“一而再地给你机会,你就是不知道珍惜啊,”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章遂,你的煤炭从哪里接货,坑口价现在是多少,能跟我说一下吗?”
“坑口涨了二十来块,倒是不多,但是运费也涨了,”章遂一听对方问得有鼻子有眼,也不敢轻易地否认,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
“大西的煤,普遍也就涨十块吧?华亨这种给钱利索的大户,很可能只涨五块,”陈太忠拿起矿泉水又灌两口,“听说你们最近往乌法了不少车皮?”
章遂听到这话,脸色登时刷地就白了……华亨最近,真是在往乌法走煤炭。
陈太忠可不是通过仙力得到这个消息的,事实上,这是因为他有一个强大的盟友——林海潮不但是天南富,海潮集团在业界的地位,也是相当靠前的,在周边几省的煤炭行业,更是几近于无敌的存在。
昨天他听说华亨要中止合同,特意打了电话给林莹了解情况,小林总表示说,煤炭有长期看涨的趋势,但是目前坑口的价格上涨并不明显。
煤矿主目前的心思,主要用来规范买方的付款方式,有人强调是全款到账才能货,还有人更是表示,款到不保证马上货——二十天之内吧。
煤矿主不是不想提价,而是不好提价,前文说过,煤矿主,也就是所谓的煤老板,只是在当地有一定影响力的人,能霸住一个矿,但是在物资流通领域,他们说了不算。
煤老板针对的客户是相对固定的,不是煤贩子就是大主顾,熟客居多,煤炭才缓过来点行情,不好随意乱涨价,到有不少煤老板会借这个机会,讨要昔曰的欠款。
而现在市面上的煤炭价格上扬,主要是有煤贩子开始囤货,煤老板心知价格上涨的因素,虽然知道煤炭下一步还要涨,但是能涨到什么价位,那真不好说,所以坑口煤价体现出一种严重的观望心理——惜售想涨,但又不敢涨。
林莹将这个因果解释得通通透透,事实上,海潮集团主营是煤焦,但手上只有两个矿,还是承包了出去,姓质更接近于煤贩子,而不是煤老板。
当然,海潮在张州根深蒂固手眼遮天,关系网错综复杂,只要肯收煤,就有的是煤老板往进运煤,价钱什么都好说,不现结也无所谓——老林你别亏了大家就行。
有这样扎实的根基,北崇区区几十万吨煤算多大事?林莹表示,不涨价我海潮也照样赚钱,煤老板也没胆子跟我们疯涨——现在还没到他们涨价的时候。
然后她表示奇怪,这点小钱也值得你来问我,这是蛋疼吧——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其实主要就是蛋疼,陈太忠干笑一声,然后又不耻下问,林莹去打了电话之后,回来告诉他,华亨还在进货,目前乌法那边有个不错的单子,利润很高,人家就顾不得北崇的小买卖了。
海潮集团业界霸主的地位,不是白给的,每个行业里,顶尖的就是那么一撮人,林家想知道什么动态,就能知道什么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