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算太长。
起初宣月挣开, 听他说后悔把她拉进这趟浑水时，又怔怔，忘拉开距离。到她再想起来时, 林长野已经松开手。
房间里未开灯，从噩梦带来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后，宣月后后觉发现，两人一个坐在床上, 一个站在床边，距离无限接近。
居然还抱上……
她缩缩手，着痕迹地往后挪挪……
可惜背后就是床头，挪无可挪。
招待所的卧室就这么大，有尊大佛和她面面,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容忽视的存在感。
明明夜里气温还是低，宣月却觉整个人都被架在炉子上烤，热气弥漫四周。
“……你退后一点。”
“……”
林长野没动。
“叫你退后一点。”宣月把被子裹更严实些, 莫名像冬眠的刺猬，缩成一团, 还强装镇定指责他，“大晚上姑娘家的卧室，你门也敲, 说进就进，队长也没这种特权吧……”
看她这会儿大概是情绪稳定, 还能找茬, 林长野也放下心来。
“门我敲过, 你没听见。”
“那你就该进来。”
“是该进来。平白无故被人占便宜，抱个结结实实。”
“……我那是因为做噩梦，过分害怕, 才下意识向外界寻求帮助！”宣月面红耳赤地挣扎，“那你呢？你明明可推开我的，干嘛松手？”
“因为想松。”
“……”
宣月倏地抬起头来，嘴唇微张，却说出话。
他说什么？
想松……？
宣月的心跳又『乱』节奏，而夜太安静，她惴惴安想捂住胸口那颗扑通『乱』跳的心，生怕他听见她狂野的心跳。
她迟迟没做，有些问题还没来及问出口，就被掐断。
林长野说：“最迟三，三后我们回平城。”
宣月一愣：“这么快？……下星期就能破案吗？”
“破破都要走。后续进程有李昌远带人跟进。”
宣月觉奇怪，林长野一向是个亲力亲为的人。
“你放心把案子交给别人？”
“办案是一个人的事，讲究协作，要僚有信心。然每发生那么犯罪事件，全靠一个人努力，累也累死。”林长野失时机说通教，末微微停顿，“更何况比起李昌远来说，我更放心你。”
宣月心头又是一跳。
“我，我有什么好放心的？”
林长野的回答出人意料：“宣月，回平城后，我会安排你接受心理辅导。”
她霍地抬起头来，“什么？”
“事情发生两，你做两的噩梦。”
“我没有－－”
“你在医院里睡着那会儿，也说过梦话，那时候我没听清，也疏忽。今晚是第二次。”
“是做个噩梦而已，用着心理辅导。”
“用用着是你一个人说算。你才刚刚入职就亲身经历暴力事件，直面死亡威胁，叫人拿枪指着头。别说是新手，就是老刑警也会有心理阴影。”
宣月还想反驳，却被林长野容拒绝地打断，“听话，宣月。”
他说这话时，像是在安抚一个听话的顽童，威严又失温柔。
宣月沉默一会儿，才问：“那案子怎么办？”
“平城广州两头查，两边协作，你用担心。”
“那我呢？我接受心理辅导，就能参与查案吗？”
林长野看着黑暗里她纤细的轮廓，总有一种后怕，仿佛那看见的手何时就会伸向他和他身边的人。
他从未觉宣月是个脆弱的人，但和庞大的犯罪集团相比，她确实是一粒砂，一朵温室里的花。消一抬手，方就能折断她。
“……做完心理辅导，再谈查案的事。”
“……”
又是良久，林长野说:“睡吧，时候早，明还要去分局。”
临走前，他在门边站一瞬，低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好。”
宣月在床上睁着眼睛失眠，后来实在疲倦，才慢慢睡着。
次日早上，两人一起吃馒头喝豆浆时，她主动提起:“后半夜我没做噩梦。”
林长野用筷子夹红豆馒头，点头，“我道。”
“你道？你怎么道？”
林长野说话，静静吃馒头，三两口解决早饭，喝光一整杯豆浆，进卫生间刮胡子前叮嘱宣月:“赶紧吃，李昌远在我们。”
宣月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依然在纳闷，他是怎么道的……？
怎么道的？
有林长野自己道，他从宣月的房间离开后，把门留一条缝，而自己的卧室则压根没关，门户大开。
他睡浅，几乎像是守夜一般是合眼养神，一直留心门的风吹草动。
至于宣月无意间翻个身，他都会忽然睁眼，担心她下一秒是否又会在梦中哭出来，求救无门，深陷噩梦。
好在那点翻身的响动后没再有其他音。
林长野的心又慢慢放下来，又一次闭上眼。
……
卫生间里，林长野抬起头来，镜子里的男人憔悴，眼睑泛青，胡茬丛生。
他拧开水龙头，想洗把热水脸，可右边胳膊受伤，使上力，帕子都拧干。
“我来吧。”
某一刻，身后传来宣月的音，年轻的姑娘也避嫌，挤进门来，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拧干递给他。
林长野接过来擦擦脸，看她又把『毛』巾拿回去，替他洗净晾晒在一旁的『毛』巾架上。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换件衣服？”
林长野:“……换。”
“这衣服你都穿三。”
“……”
“真换？”宣月凑近，作势要闻一闻，被林长野侧身躲开。
他脸『色』臭，颇有威胁的意思，叫她的名字。
宣月也怕他，“道你手方便，我帮你换。是换衣服而已，举手之劳，队长大人可别瞎想——”
话没说完，她就被林长野轰出洗手间。
是关门后，林长野没忍住，鬼使神差拎起衣服闻闻。
臭吗……？
几分钟后，从洗手间出来的林长野回到卧室，忙活半都没能换好一件干净衣服，最后脸『色』奇差无比，出现在卧室门口。
“宣月。”
“嗯？”
“过来一下。”
“怎么？”客厅里正在喝豆浆的人探出脑袋看眼，却没看见队长的身影，看见门口有手冲她招招。
里头静默几秒钟，压低音快地飘出一句:“过来帮我个忙。”
“什么忙？”
“……换衣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三个字。
宣月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笑眼睛都眯起来，最后悠哉悠哉踱步进去。
“来来。”
她面带揶揄，一边拿起干净衣服，一边说:“早叫你别嘴硬，还害羞，怎么，怕我你图谋轨？”
谁道一转身，林长野正好把上衣脱下一半，领口卡在肩膀包扎的位，难绕过绷带。
“帮帮忙。”他臭着脸说。
暴『露』在空气里的躯体修长结实，与瘦弱没有一丝关系。每一道轮廓，每一条纹理都积蓄着经年锻炼的力量感。
宣月难自制地想起往事，那时候好像太急切，都没人有功夫仔仔细细观察方，朦胧地感到美和震撼，然后就奔上通往成年人的高速路。
而如今面面站着，他的身体又一次袒『露』在她的视野里。
宣月张张嘴，拿着干净衣服忘动。
面前的男人注意到她的表情，脸『色』突然就臭，眼神一动，扯扯嘴角，“脸怎么这么红？”
宣月猛地回过神来，还没来及嘴硬，就见他忽然凑近，一阵温热的鼻息抵达耳畔。
“怎么，怕我你图谋轨吗？”
他把她的话原封动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