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南城之外不远的官道之上,一行车队正急急忙忙赶路。
这车队有三十余骑,马都是塞外良马,人都是北地健儿。这些骑士的马背上全都是左边挂着马弓,右边挂着箭袋,骑士的腰间则是一水的雁翎刀,除了未曾着甲之外,这些人与边镇大帅们依为肱骨的家丁劲旅毫无二致。
三十余骑围绕着两辆马车,头前一辆马车雕香画栋,典雅贵气,一看便是这车队主人所乘。后一辆马车倒不华丽,但那车厢用的都是上好的柘木,用桐油细细浸泡过之后制成,看起来坚固异常,只是从形制上来说,似乎是用来装车队主人随行的行礼之用。
“这雨怕是马上就要落了,大少爷,咱们是赶紧扎营起帐还是进了南城去找家佛寺道观避雨?”
车窗位置的挡板划开,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孔出现在窗边,脸庞的主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云层厚得很,这雨怕是小不了,而且还不是一时半刻能停,赶紧进了南城找间庙、观吧。”
之前问话的那骑士笑道:“幸好其他人刚过永定河就先回见心斋了,要不然得多大个庙,才容得下咱们三百多人?”
“他们自然要先回见心斋的,要不然我带着几百家丁在京城里头瞎逛么?那是要被人参劾的。”
这行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高务实回京的队伍。他南下的时候本来带了差不多五百人,回来的时候留了近两百人在河南充当河南两地护矿队和护厂队的临时教官,预计要呆一年才会调回京师,所以回京的车队就只有三百人左右了。
过了永定河之后,高务实让大队人马自行先回位于京城西北郊外早已扩建完成的见心斋驻守,自己只带了高珗亲领的三个小队不到四十人进城。却不想还没进城,却似乎赶上了一场大雨。
进了右安门之后,天上的云幕越发低垂,这场秋雨眼看就要绷不住落下了。一片的民宅之中,正巧有个看起来很新的佛寺,高珗连忙招呼众人前往避雨。
到了佛寺大门口,高务实便自己从马车里下来,还未站稳,便听高珗“咦”了一声,道:“还有别人呢。”
高务实无所谓地道:“这南城之中多得是寻常百姓之家,许是出门办事遇到急雨,赶不及回家了吧。”
高珗笑道:“这怕不是寻常百姓之家呢,大少爷你看。”
高务实循声望去,原来高珗是看见佛寺正门边不远停着两架小轿。
既然有其他人,高珗下意识地就吩咐手下布置防卫,几名家丁纷纷把右手扶在腰刀的刀把子上,冲到高务实身前护好。
高务实却摆了摆手:“这里是京师,不是那些荒郊野外,不必小心成这样。再说人家既然是坐轿来的,显然也不可能是什么歹人,你们且收了兵刃,莫要冲撞佛门清净之地。”
众人这才把扶刀的手放下,不过却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先有四名家丁上前探路。
高务实虽然说得轻巧,但也没阻止这个做法,只是却没料到这四名家丁进去一下立刻又出来了,报告道:“大少爷,这佛寺好像是新建的,眼下还没完工,里头摆在不少石料木料,也没有看见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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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务实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咱们也不必找知客僧通禀了,这就进去吧。”
既然是还没启用的新佛寺,高珗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连忙叫人把马车上的物品搬下来,再找石墩把车锁好。
高务实不管这些杂务,领着几名家丁施施然进了佛寺。
这座新佛寺面积不算很大,但寺中却修了座浮屠,高务实数了一数,却不是世人常说的“七级浮屠”,而是一座九层佛塔。
不过这佛塔也还没有完全完工,看起来还缺了些庄重。
穿过影壁,高务实就笑了起来,道:“幸好这大雄宝殿倒是修完了,要不然咱们连个避雨的地方都不好找。”
众家丁也都笑起来,有人道:“大少爷,听说浮屠是护财的,您要不要去拜一拜?”
高务实一边朝大雄宝殿走去,一边摆手道:“浮屠乃功德之聚,什么护财不护财的,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
待走得近了些,到了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之下,已经能看到里头的供奉,却是一名面相凶恶的菩萨,手里托着一尊宝塔。
众家丁甚是诧异,有人问道:“大少爷,这佛寺怎么供了个恶菩萨?”
高务实哈哈一笑:“你们这些家伙莫要少见多怪,虽然大雄宝殿一般供奉释迦牟尼佛,但也不是绝对的。至于这‘恶菩萨’……看样子应该是多闻天王,他手中所持的宝塔便是浮屠宝塔。”
有家丁问道:“多闻天王,可是四大天王之一吗?”
“不错,正是其中之一。”高务实一边上台阶,一边道:“此乃观音菩萨示现毗沙门天王降魔相,天王手持浮屠宝塔,意保护修持者,护持、接引十方诸佛,可使一切魔障望风远避、使一切恶煞闻其声音悉皆远离。”
众家丁放下心来,均道:“原来是辟邪的菩萨,都是小的们见识少,还是大少爷见多识广。”
高务实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往台阶上走,心中却道:我也不是见多识广,只是有两个我不能不奉承着的“阿姨”信佛,只好费了点心思罢了。
但他刚走上台阶,却不想那大雄宝殿门口忽然转出一人,大声道:“来人止步!”
高务实吃了一惊,下意识站住,身后的护卫家丁们也吃了一惊,两名家丁二话不说立刻抢先一步护在高务实身前,右手抓住刀柄,“噌”地抽出半截雁翎刀来,齐声喝道:“什么人!”
其他家丁也立刻靠拢,把高务实紧紧围在中间。
高务实眼神不错,一眼看见这从大雄宝殿忽然冒出来的人有些不对劲——此人是个高大汉子,看面容大概三十来岁,颇为魁梧,但却白面无须。
那人与高家家丁一样,腰里挂着一把朴刀,此刻也是手按刀柄,面色有些紧张地问道:“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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