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晚上7点。
唐家, 玻璃花房。
仍是那一园丁围裙的打扮，孟江遥端着把园丁剪，在一片单独圈起的蔷薇科植物丛前修剪。
入口处的玻璃门响动。不一会儿, 女管家『色』严肃地走到旁边。
“邹蓓了。”
“嗯。”
那一声应, 敷衍得仿佛从九霄云外的天边儿拽回, 孟江遥开口还没挪眼地瞅着面前枝子, 嘟嘟囔囔，像个农家老太太。
“说这一颗怎么就那么不话，长歪了, 剪了, 再长出还是歪的。”
女管家看了一眼含苞的花枝：“或许应该早点圈起，挡着不让它往歪处长。”
“这么说, 是我拾掇得太晚了？”孟江遥笑眯眯地回头问。
女管家刚要应，恰巧对上老人那双眼，笑出的褶子把老人显得格外慈祥, 那眼却看得女管家心一抖。
低下头：“不怪您，是它自己长得歪。”
“我没监护好, 还是有责任啊，好好的一丛花, 好不容易打好了，就歪这一枝，瞧瞧出格成了么样。”
孟江遥转回去，放下园丁剪, 扶着叹了口气——
“叫进吧。”
女管家愣了下才反应过, 点头转。半分钟，邹蓓跟在进了玻璃花房。
邹蓓一进就拿目光巡视了一圈，等找到孟江遥的影, 快步绕过女管家，急匆匆过。
“妈！”
孟江遥扶着园丁剪轻敲的手指停了下，回头，笑呵呵的：“了啊，走，过去坐吧。”
“我就不坐了，妈，我是有急事想找您。”
“……”
孟江遥已经转到一半的影顿住。
没说话，刚跟过的女管家冷着脸开口：“夫人请您坐您就坐，有么事也不用急于这一吧。”
“火烧眉『毛』的大事，怎么不急于一！”邹蓓压不住火气提了声量，说完以才察觉失态，又白了脸去看孟江遥的反应。
老太太像是没见似的，撑着园丁剪停了会儿，点点头：“那就站这儿说吧。”
邹蓓咬了下嘴唇，放低放轻了声音：“妈，您知道唐亦最近两周都做出么事情了吗？”
“唔，他成年以就没迈过唐家的门，这不该清楚的么。他的私事我管不着，也懒得管。”
“这可不是么私事——”见孟江遥装傻，邹蓓急了，“最近董事会和集团高管层洗牌闹出这么大动静，您不可能没到吧？！”
孟江遥一皱眉，回过。
“邹蓓，”女管家沉了声，“注意跟孟女士说话的态度。”
“……”
邹蓓脸『色』一白，眼拧巴地瞪了女管家一眼，落不下面子想开口训这个不懂尊卑的女管家，又深知对方假借的是谁的威严。
好几秒过去，邹蓓才终于咬着牙忍气吞声：“妈，唐亦这是要把我娘俩往死路上『逼』，您难道真就要这么看着吗？唐赟可是您的亲孙子、唐家当年唯一的继承人啊，如今唐亦『逼』人太甚，就要连他的一张病床都容不下了！”
“才两周啊，这么急吗？”孟江遥意外地往女管家那儿看去。
女管家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孟江遥思索两秒，想通么：“去找林青鸦了吧？”
邹蓓一僵。
孟江遥却笑起：“我就知道，是忍不住这一着的。说说，好好的在国外过安生子不好吗，回招惹他干嘛？”
邹蓓脸『色』煞白，张口辩解：“小赟的病情可能有转机，我是想回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您……”
“转机？好消息？”孟江遥笑得更乐呵了，“好好，就算都是说的这样，既然是急着回跟我说这个好消息，怎么偌大北城圈，传开得比我知道的都快？”
邹蓓脸『色』更难看了。
孟江遥拿园丁剪敲着泥土地，笑不止地转回：“说这是急着让我，还是急着让那些天天在家墙外竖着耳朵的新闻媒啊？”
“……”
邹蓓眼败下，嘴唇抿紧。
不甘心地攥紧手，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承认，我是一糊涂，想替小赟争点东西。可唐亦，他现在是连我手原本那份都不放过，您看看他清算的那些高层，哪个不是和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孟江遥突然提了动静。
邹蓓吓了一跳，惨白着脸。
孟江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好几秒，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将语气缓回平的准线。
“么候了还敢说这种没分寸的话，就算再给一百次机会，把握得住吗、赢得了他吗？”
邹蓓张口想反驳，又在孟江遥的眼忍下去。
孟江遥说：“唐亦看董事会一些人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经营念不合，有高层位置变动也是正常轮换。是，给了他一个施为的契机。”
邹蓓急道：“可他处了那些人还不停，又对我手的股权下手。要么卖给他，要么等他定向增发把我手的这点股权稀释成废纸。这么一点他都不肯留给我，他这不就是要『逼』我上绝路吗？”
孟江遥：“所以我才说，为么要招惹他，给他这么一个朝发难的机会呢？”
邹蓓上前，伸手想拽孟江遥衣袖：“妈，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件事您帮我出面处——处完我立刻出国，再也不回了，行吗？”
孟江遥：“想我怎么给处？”
邹蓓眼底燃起希望：“让他放过我，我绝不再收买股权，我就只要留着我和小赟的那部分就——”
邹蓓的话没说完。
因为看见孟江遥转过望的眼了：怜悯、悲哀，而又冷漠的。
那眼刺得邹蓓一疼：“妈……”
孟江遥拂开的手：“是有那份野心，可惜啊，没长个配得上它的脑子。”
“——”
邹蓓面『色』顿煞白。
僵硬地站在原地，浑寒冷，如坠冰窟。
董事会那边有话语权的已经没人站在这儿了，之前回国仓促曝光的行为不止是动了唐亦一个人的蛋糕。
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在这方面最是『性』，冰冷的『性』，没有人念么人情和私交，他就算再讨厌那个狂妄的疯子，利益面前，他的选择还是毫不动摇。
除了孟江遥，邹蓓手已经没有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了。
而孟江遥，也要放弃。
邹蓓脸『色』变得铁青，不知道过去多久，紧紧咬着牙，攥着手指，恨恨地瞪着孟江遥：“您真的要这么见死不救吗？”
“死？”
已经重新开始修剪花枝的老太太从胸腔挤出声凉薄的笑。
“把股权卖给他，拿着还能拿到的钱，尽早走吧。下半辈子只是活得没那么滋润罢了，谈么生死呢，显得可笑。”
邹蓓咬牙咬得面容扭曲，转就要往外走。
“当初啊……”
老人的话拉得影一停。
明知道不该再有希望，邹蓓还是忍不住颤着手转，想去孟江遥还会说么。
孟江遥抖了抖面前的花枝，看枯碎的叶子落下去：“说当初，要是唐赟把唐亦往死作弄的候，没有‘见死不救’，那兴许也没今天的局面了，是吧？”
邹蓓眼一栗，彻底暗下去。
孟江遥晃了晃那花枝：“说这叫么呢，小安。”
女管家在旁边冷冰冰地笑了下：“大概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吧。”
“……”
邹蓓咬得嘴巴泛起血腥味。
走之前最望了一眼老太太慈和又绝情的影：“行，因果报应，我认了。您别忘了，您上的因果未必比我少！”
邹蓓再没多说一个字，扭头离开。
安静的花房。
孟江遥缓缓蹲下去，抬着园丁剪，把蔷薇科的这片花丛的一株从根上，咔嚓一声剪断了。
把那株断枝挑开，遗憾地叹气：“是该怪我拾掇得太晚了。太晚了，修剪也没用，只能拔掉了。”
“……”
女管家沉默地站在旁边。
而花房外清冷的月光下，面无人『色』的邹蓓终于停下，恶狠狠地攥着手机，对着屏幕颤了良久，最还是对着其中一个键按下。
拨号状态亮起。
“小杂种”三个字，跃动屏上。
·
林青鸦把买一送一还送货上门的小亦和唐亦“领”回家了。
进门以，小心地把古籍拓本安置好，去玄的柜子翻找起。没一会儿，林青鸦拿着么回了。
唐亦此正坐在沙发前，训练了新环境到处都想嗅一嗅的小亦老实坐进给它带的垫子。
然他看到客厅的灯光把一束纤细的影儿投到他上。
唐亦抬头，望见林青鸦伸过的手。白净的掌心躺着把钥匙。
唐亦喉结轻滚了下，眼尾扬起：“这是么？”
林青鸦：“备用钥匙。”
唐亦：“给我做么。”
林青鸦不解地说：“用开门？”
唐亦：“这是家，确定要把钥匙给我？”
“嗯，”林青鸦弯腰，拉起他垂在侧的手，把钥匙放在他手，“以哪天我回得晚，不要在门外一直等——”
的指尖刚触到他掌心，就他手掌一握，连钥匙一起握住。
林青鸦怔了下，长发从肩上滑落，正不解抬眸，还没得及看清那人情反应——
猝不及防，林青鸦唐亦直接拉到腿上，抱住。
这还不够。
那人凑近了，戾着眉眼，凶狠又用力地在唇上亲了下。
“……？”
小菩萨亲懵了。
农夫与蛇的童话故事开始在的脑海回『荡』，而甚至还没想通唐亦为么要这么“恩将仇报”。
唐亦低阖着眼，睫间那一隙漆黑熠熠，他退开一点，哑着声诱哄：“张嘴，小菩萨。”
林青鸦下意识要顺着他的话，浅『色』的唇刚张开一点，那人俯凑近，陡然回过。
“呜！”
林青鸦先一步捂住嘴巴，杏眼在惊慌睁圆，茶『色』瞳子像湿漉上一层又一层的水『色』，『荡』漾而勾人。
唐亦停在咫尺处，小菩萨单薄白净的手背拦了去路。
他眼黑沉得，吓人。
像要一口把吞下去。
林青鸦慌得躲开眼，慢吞吞想往挪，可是没得逞——刚挪开一点，就那人抵着腰勾回，力道大得差点贴到他胸膛上。
退开一公分，拉近五公分。
林青鸦恼得想哭。
试图跟他讲道，就小心地松开指头缝：“不能这样……”
唐亦巴不得哄多说话，低哑着声配合：“我怎么样了。”
林青鸦：“恩、恩将仇报。”
唐亦一笑：“我想恩将仇报这么些年，小菩萨才知道？”
林青鸦：“……”
看这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
唐亦似乎也知道林青鸦拿他没办法，更放肆地低着眼凑近的指缝，呼吸像要勾缠上的。
“而且这点儿，才哪到哪，”他望的眼都要拉丝了似的，又极具侵略『性』的，“这么一点，能算么恩将仇报，小菩萨？”
林青鸦太得出唐亦的潜台词了。
决定阶段『性』地放弃对他的感教育。
比如眼下。
“…先松开我，”细白的手指缝间漏出低轻的声音，努力绷得严肃，可话尾还是没忍住缀上一句，“……好不好？”
唐亦：“不好。”
林青鸦：“？”
唐亦故意贴着手指，似吻非吻：“平常这样说可能我就话了，现在不行。总得有点忧患意识，不咬上一口应该是不会有的。”
话声一落。
林青鸦突然轻抖了下。等僵回，恼得眼圈都微泛起红了：
唐亦真咬了，在手指上。
而得逞的那人终于舍得克制着松开禁锢的手。见林青鸦慌张起退开一米，唐亦仰撑回沙发，噙着笑朝做口型。
“人，参，果。”
林青鸦：“……”
气。
林青鸦转走了。
那边小菩萨的视线一转调开，唐亦的笑就褪了。冷白的美人脸绷得凌厉，颧骨咬得一抖，他面无表情地拽过旁边的沙发抱枕，往前一按。
抱着抱枕，唐亦负气似的向内窝进沙发。
林青鸦端着碗澄黄的小米粥回到客厅，唐亦已经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头枕在沙发扶手上，黑卷的发垂过细长阖起的眼，长腿憋憋屈屈地蜷着，怀中还抱着个抱枕。
小亦趴在沙发角落的垫子上，也睡得正香。
林青鸦轻轻放下手仿青花瓷的蓝白碗，在沙发前挽着长发蹲下。睡梦的唐亦转向外，朝着，呼吸低低沉沉的。
在冷白皮的肤『色』上，黑眼圈格外明显，浅浅的一抹，又像画了么颓废风的妆，并不影响这张脸的美感。
只是看得林青鸦有点心疼。
小亦到底是真的狗，更机警，林青鸦刚蹲下它就醒过了。
大约知道大魔王还睡着，它抓紧机从垫子上爬起，啪嗒啪嗒跑到蹲着的林青鸦旁，腆着狗脸往上蹭。
可惜狗男人的领地意识更机警。
蹭了没几下，沙发上弧线饱满地阖着的美人眼慢慢睁开了。刚醒的男人暗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眼不善地睖着大狼狗，声音低哑。
“回窝。”
“汪呜……”
小亦甩了甩尾巴，心不甘情不愿地跑了。
唐亦从沙发上坐起，撑着膝盖『揉』了『揉』太阳『穴』：“我睡很久了么。”他声音起低低的，有点懊丧似的。
林青鸦：“一小左右。有么公事要处吗？”
唐亦：“没有，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林青鸦：“那……”
唐亦轻叹了声：“两周没见了，好不容易见到，还是在这么天地利人和的地方，我却没珍惜这宝贵的每一秒。”
林青鸦：“？”
等终于在那人抬起的戏谑目光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么，林青鸦脸颊抹上红晕。
轻绷眼，把小米粥碗推到唐亦面前。
唐亦皱眉：“这是么。”
林青鸦：“吃晚饭了么？”
唐亦回忆了下：“上一顿是在今天上午，所以应该没有。”
林青鸦皱眉：“小米粥，养胃，以每天都要喝。”
唐亦这才从睡得混沌的意识反应过么：“这个是刚刚熬的？”
“嗯。”
“…好，”唐亦抬手接过去，唇情不自禁勾起，“那就每天都喝，喝到我死那天也没问题。”
“……”
林青鸦眉头蹙得更深了。
觉得必须要认真和唐亦谈谈，包括咖啡厅那天他表达出的感情在内，都不是——
“嗡嗡！”
林青鸦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在玄响起。
“先喝，我去接电话。”
“嗯。”
林青鸦在玄找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白思思的电。这一秒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林青鸦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么。
接起电话：“思思？”
“角儿，我和团的大家到楼下了，正在等电梯，这就上去了啊！”
林青鸦一僵。
回眸，呆望向沙发上正在喝粥的男人。
旁边，耀武扬威的趴着他的狗，还有他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