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
沉闷的天穹上,阴云笼罩,有点点牛毛般的细雨从阴云中飘洒而下,平添了几分湿润。
唐显生在婢女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车夫早已经等候着了,在唐显生登车之后。
便抽动马鞭,使得车轱辘转动了起来。
马车出了皇城,在湿润的官道上快速行驶,帝京守卫在长街上巡逻。
一位覆盖铠甲的武将拦住了马车。
一番盘查后,才是放行。
马车内的唐显生穿着锦袍,有些昏昏欲睡。
车马徐行出了帝京,飞速往北洛城而去。
在唐显生出京后不久。
江漓喝着热茶,听着属下武将的禀报,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也没有太过诧异,显然早有预料。
“唐显生终于还是去了北洛。”
江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这老东西,对北洛城动了心思,不过……陆平安可不是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能够说的动的。”
江漓淡淡道,夹了一颗花生放入了口中。
紫金宫。
皇家园林,龙门前。
宇文秀一身龙袍,背负着手,伫立在雨幕中,毛毛细雨从天扬洒,他却命人退去了伞。
他伫立在水池边,感受着细雨的冰凉,望着那盘亘的,日益变强的黑龙,眼眸中精芒乍现。
兵俑碎的越多,黑龙就越强……
这是有人现了端倪后,告诉宇文秀的,原来这才是养龙地真正的秘密。
养龙……竟是这般蕴养。
挽起袖子,从水桶中,抓起一块块的生肉抛入水潭内。
黑蛟瞬间而动,搅动水潭,伴随着和低吼,潭水仿佛炸开,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浮现,将生肉瞬间吞没。
远处。
老宦官甩动拂尘而来。
“陛下,唐显生离开了帝京,前往了北洛城。”
老宦官压低了嗓子,道。
“去了北洛?这是打算去拉笼陆平安么?呵……这老东西,果然还是怀揣着心思啊。”
“不用理会他,陆平安若是能够被他说动,那便不是陆平安了。”
“再过不久,自会灰溜溜的回来。”
宇文秀淡淡道。
不过,抓着生肉的宇文秀,目光还是不由的眯起。
白玉京如今的声势,可以称得上是如日中天。
四位诸子级存在闯北洛,却是惨败,世人称诸子百家时代落幕,白玉京时代降临,足以说明白玉京的名气。
虽然知道陆平安没有什么野心,但是……宇文秀仍旧心中有些隔阂。
就仿佛那一日,月黑风高,黑龙惨嚎,老宦官颤抖的说出,陆番出现在帝京一样……
那般神鬼莫测,那般完全无法掌控。
让宇文秀隐隐觉得,哪怕呆在皇宫深处,生死似乎都由不得他自己。
手中的生肉被宇文秀攥紧。
许久后,他吐出一口气。
将生肉抛入了水潭内。
他的眼眸盯着龙门,龙门秘境是他唯一的希望,是大周朝在诸方窥伺下,翻盘的希望。
白玉京很强,但是白玉京的人数很少。
陆平安是人,不是仙!
宇文秀相信,若是他培养出一千位,一万位,乃是十万位修行人。
终究可以尝试撼动白玉京的地位。
……
南郡。
南江城。
繁华的南江城,诉说着江南水乡的纸醉金迷。
一处酒楼,美食的香味飘荡着,酒液的浓香也让人陶醉。
江河间,花船漂浮,坊间叫卖声不止。
一道完全裹在兜帽黑袍中的身影,靠在窗前,听着周围食客们互相扯皮的话语,收拢着信息。
桌上摆着几道已经冰冷的菜品。
“北洛,白玉京……”
“便是这个诸侯争锋的纷乱低武世界最强势力么?”
黑袍中的身影有尖锐的声音呢喃。
“来的真巧,一个时代落幕,另一个时代的开启,要掌控这方世界,自然是要掌控最强势力……”
黑袍中的身影轻轻笑了起来。
身躯站起,缓缓往楼下走去。
酒楼的店小二赶忙跑来,却是被那黑袍人抬起的兰花指轻轻一点,呆滞的立于原地。
许久之后,店小二才是恍过神来,看着消失的人影,脸色青。
这位客官,还没有结账啊!
黑袍人迈步的频率不快,但是行走的速度却是极快,仿佛迈步之间,缩地成寸似的。
刹那消失在了南江城外。
一路北上。
……
凝昭,聂长卿,李三思和霸王四人飞速驰骋,他们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冲入了宫殿之中。
宫殿的门闭合而起。
轰鸣声萦绕响彻在整个大殿之内。
令人奇怪的是,大殿闭合了起来,却仍旧是亮的十分刺眼,和卧龙岭阴暗的由烛火点亮的地宫完全不同。
“小心点。”
李三思开口道。
聂长卿和凝昭瞥了他一眼,继续深入。
霸王背负干戚,行走在最后。
他的神色复杂,曾经冲锋,从来都是他霸王走在最前端打先锋,可是如今……他居然被抛到了后方。
四人行走,顺着宫殿长廊而行。
却是见到这宫殿的墙壁上镌刻着壁画。
壁画讲述的是一场悠远的战争,上面镌刻着战争和死亡。
“有没有现,与卧龙岭秘境中的描述有些关联,都是关于上古的那一场战争。”
李三思手持木剑,盯着那石壁上的壁画,分析道。
“帝与叛军战于野,双方各请修行人进行大战,有凰纵天火,有术畜重水……”
“上古之时,定然是一个繁荣昌盛的修行人时代,只不过,那个时代覆灭了,而如今,灵气开始复苏,修行人又逐渐出现。”
“这宫殿内的存在,很有可能是一位上古体藏境修士。”
李三思看完了壁画,深吸了一口气。
凝昭,聂长卿等人也微微颔。
宫殿内存在体藏境是毋庸置疑的,可怕的气息弥漫之间,让他们都感觉到压抑。
“顺着走廊行走,直至内部,应该就能遇到这宫殿的主宰了。”
“八大龙门秘境,连接着此地,除掉宫殿中的主宰,所能获得的仙缘,没准还有体藏境的修行法。”
霸王开口了。
众人颔,四人小心翼翼继续深入。
然而。
还未走到尽头。
四人便止住了步伐。
因为……有悠悠的曲声从走廊黝黑的尽头传来。
那是一种古老乐器的合奏。
让人听了浑身汗毛倒竖而起,曲音的出现,仿佛是为了迎接某位古老存在的出现一般。
“来了。”
聂长卿道。
嗡……
手中的杀猪刀骤然轻颤,漂浮了起来。
凝昭握起手中的蝉翼剑,长长的睫毛微颤,气息浮沉,头顶上的灵气旋涡,昭示了她体藏境的修为。
李三思木剑横在胸前,凝眸注视。
他来到这中心宫殿,就是为了提升和巩固自己的体藏境修为。
霸王抬起了长斧和巨盾,目光凝重。
那个毒打了他十一次的家伙……
终于要现身了吗?!
“吾名狄超,随帝平叛于野,叛军溃,帝寻八龙门镇叛军‘体藏’炼气士数千亡魂,吾奉命镇守,帝之荣光,永存不朽。”
冰冷的声音,徐徐响起。
李三思等人眉宇不由皱起。
这话语,有点熟悉。
果然……
此人与卧龙岭的那气丹巅峰的炼气士有关联么?
他们口中的“帝”是否为同一人?!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眸中的凝重。
他们觉得自己恍然间,似乎碰触到了上古一个了不得的秘辛。
上古那一战,到底何等的辉煌和震撼?
体藏境都是数百数百的死?
黑暗中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
终于,那萦绕在众人耳畔的古老乐器声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的……
则是一道缓缓从那宫殿中行走而出的身影。
随着行走,还有冰冷锁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不断。
光华照耀而下。
众人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道与霸王九尺躯相仿的魁梧身影,冰冷的布满了岁月气息的铠甲依旧闪烁着森冷的光华。
然而,与卧龙岭秘境中的道人相同的是,此人的脸颊一样枯瘦,几乎可以称得上青面獠牙。
皮肤干瘪失去水分。
眼珠子通体漆黑,犹如魔鬼。
此人的四肢缠绕着冰冷的锁链。
聂长卿等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到了一股让他们窒息的压抑感。
“好强!”
聂长卿手中的杀猪刀震颤的越剧烈。
“不是初入体藏,对方定然是已经淬炼了五脏之一,甚至有可能是完全淬炼完了五脏的体藏境!”
聂长卿立刻分析道。
对方身上灵气迸所形成的压迫,非常强。
同为体藏,聂长卿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若是一对一,必败。
“难怪公子让我们可以组团来……原来这位存在,这般强悍!”
凝昭扬起了手中的蝉翼剑,气息凝实,极为凝重。
咚!
背负锁链的身影,再度往前迈了一步。
却是被锁链给缠绕住,无法动弹。
低吼如野兽般的声音自此人喉头间响彻,下一刻,铠甲铿锵。
有灵气迷蒙而出,在身前凝聚出了一道黑影。
霸王瞳孔一缩!
这熟悉的黑影……在他眼中快速放大!
黑影瞬间动了,绕过了李三思等人,径直冲向了霸王。
咚!
霸王只感觉手中盾牌一麻,被黑影撞击砸的凹陷下去,身躯被撞的横飞而出,撞击在石壁上。
脸一黑……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霸王心中怒到咆哮。
凝昭蝉翼剑甩动,宛若洒下点点星光,挡住了黑影。
李三思木剑轻扬,一缕气沉于剑尖,推向黑影。
而聂长卿则是趁机将杀猪刀猛地扫出,灵气凝聚,化作了一把实质之刀。
劈向了那位枯瘦武将。
武将不曾躲避,身体上浮现五个灵气旋涡,直面聂长卿这一刀。
那曾一刀破了道宗山门的攻伐,斩在这上古武将的头上,居然只是出了金铁交戈之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印。
……
北洛城外。
一架马车徐徐行驶而来,车夫出示了令牌后,便驶入了开启的城门,残阳如血,将马车的车影子拉扯的很长。
马车内,唐显生揭开了马车帘幕,透过窗外望着气氛与帝京完全不同的北洛城。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北洛城,来到传说中的白玉京所在的城池。
他微微眯起眼。
他感受到了强大的味道,北洛城的强大,似乎超乎了他的想象。
作为大周朝帝京的六大护城之一,北洛城的强大,早已经超出了大周的掌控。
没有驻足太久。
车夫驱车赶赴往北洛湖。
很快便来到了北洛湖的码头前。
只不过,车马已经无法前行,因为码头前端,是一片血腥弥漫的场面。
唐显生掀开了帘幕。
却见前方,哀嚎声遍地。
更多的还是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声音。
北洛湖畔,青石染血。
残阳通红的光穿透了阴云,洒在了地上,照耀的血液散着耀眼的光泽。
罗岳挎刀而立,刺鼻的血腥弥漫着,他却是连皱眉都不曾皱过。
他有些惊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仍旧拄剑伫立的身影。
罗岳曾以为景越这一战,胜不了,因为当景越灵气耗尽之时,便隐隐有些撑不住的迹象。
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是错估了一个经常逃窜之人,放弃逃跑后,背水一战的信念。
这持续了许久的一场战斗,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拄着剑,他的白衫上沾染了点点血迹,他黄梨木剑匣早已经碎成了块。
他笑了笑,握着手中钝开了口的残破之剑走到了码头青石边,端坐了下来。
闲适的湖风吹拂,吹散了他身上的一些痛楚。
眺望着远处的岛屿,景越笑了笑。
原来,只要实力足够强,不逃,也可活。
阳光,血衫,拄剑人。
罗岳感慨了一番。
他下令让手下士卒将一些江湖人收押起来,看看这些江湖人中是否有背负人命。
若是有,那便押入大牢,若是清白,便送出城外。
唐显生一身锦袍,满脸赞叹的看着景越的背影。
罗岳疑惑的看了一眼唐显生,车夫出世了令牌,罗岳才是恍然,朝着唐显生拱手。
“原来是南郡唐太守,北洛守将罗岳,有失远迎。”
罗岳道。
唐显生眯着眼,摆了摆手。
“久闻北洛城大名,久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果然让老夫佩服……难怪能孕育出白玉京这等超然存在,老夫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唐显生笑道。
“罗将军……”
唐显生拱手。
罗岳赶忙回礼:“可不敢称将军,在下不过北洛城守军统领。”
唐显生笑了笑:“看罗统领威势,还以为大周朝的将军呢,当真是孔武威猛。”
“在下从南郡而来,亲自前来拜访陆少主,不知……罗统领可否为老夫引荐一番?”
坐在码头边上的景越爬起。
瞥了唐显生一眼。
他认得唐显生,南郡太守,曾经到剑派做过客,剑圣华东流亲自迎接,那时景越曾与唐显生碰过面。
当然,景越对唐显生也没有多热情。
他急着回到湖心岛,找倪玉兑换……那十五颗聚气丹的赌约,分享喜悦。
他跃上了孤舟。
白衫染着血,在风中猎猎飘荡。
唐显生眼睛一亮,看到景越似乎要上岛,刚忙开口:
“景先生,且慢,可否载老夫一程?”
景越诧异,没想到唐显生居然还认得他,他犹豫了一下。
然而,脑海中却是响起了陆番的话语声,让他浑身一震。
尔后,景越看向了岸上的唐显生,徐徐道:
“公子不见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