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贺老六已经被捕,就冲着他这些年来所做的那些事,足够让这老小子被枪毙十回了,在这点上贺老六他自己其实看的很清楚,所以才会说他认命了。
而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他唯一难以放下的一件事。
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算不上出类拔萃,身材已经微微福,小肚子上明显有一圈赘肉,也只有眉眼之间偶尔闪过的一抹媚意值得男人稍稍多留意两眼。
就这样一个让贺老六念念不忘的女人,听我提及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已经被抓,等待着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时,她竟然笑了,灿烂的笑容显而易见是自内心的,这让我十分的不解。
“你知道吗,这是我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开心的事。”她撩了撩有些油腻散乱的头,在这种地方洗澡肯定是痴心妄想的事。
“为什么?”我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什么?”女人脸上的笑意愈的浓重,“我十八岁被这混蛋玷污,十几年来一直守在那套破房子里,平时和别的男人多说句话都要被他毒打,这十多年来因为他我光堕胎就有五六次,医生说我这辈子都别想再怀孕了,你说我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该很开心?”
女人的话让我有些蒙,事实与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我原以为贺老六与她之间是不是有一段动人的故事,比如十恶不赦的坏人在某个女子面前展现出来最温情的一面,哪想到实际情况与此相差十万八千里。
怪不得都说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全是作家写出来糊弄人的,一旦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沾染了烟火气息,立刻就会变质。
就像眼前这女人,她要是不说,任谁也不会想到与其相守十多年的男人之间竟有这样一段往事。
我没有追问当年的恩怨纠葛到底因何而起,沉默片刻之后我带着她离开。
走出那片杨树林,女人看了一眼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雷克萨斯调转车头又往城里开,在路上的时候我告知她,她住的地方已经付之一炬,另我意外的是女人没有丝毫焦急的情绪,甚至在她脸上我看到一抹轻松,想了想我明白了。
若事情真像她说的那样,这些年来与贺老六在一起完全是被迫,如今这一切被一场大火燃尽,自己也算彻底与过去那段日子告别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不算年轻,但也谈不上有多老,完全可以换一座城市重新开始。
“贺老六给你留了笔钱,足够你舒舒坦坦过一辈子了,住的地方不用回去看了,不如直接送你到高铁站,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我想起贺老六的嘱托,缓缓说道。
女人盯着车窗外,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好半晌之后才转过头来,“那地方我这辈子也不想再看一眼。”
“我要先回老家一趟。”过了一会,她又说道。
“回老家?”我微微一怔。
“是啊,什么东西都烧光了,至少我的回去补办证件。”
女人的话说的没错,在这个没有证件寸步难行的社会里,要想重新开始生活,最起码得有个合法的身份,包括那些银行卡账户之类的东西,没有证件是无法重新补办的。
四十分钟后,雷克萨斯在离高铁站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一共三千来块的样子,“去车站派出所补一张临时身份证,买张票回家吧,别再回这座城市了。”
女人愣了一下,片刻的迟疑之后还是接过了那叠现金,一句话没说她下了车,在车门即将要关闭的一瞬间,她忽然用手抵住了车门。
“会是死刑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过我还是听懂了,她问的自然是贺老六,女人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问完之后就那么定定的望着我,等待着答案。
我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女人嘴角动了动,“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他的话,替我带句话。”
“说.”
“我不恨他。”说完这句女人转身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远处也没有回头。
女人最后这句话让我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或许是年轻的缘故,我很难体会到这句话中包含的那些丰富含义,十多年的纠葛最终只剩下这么一句看似无厘头的话语,而在看守所里的贺老六会不会临死前也在等这句话呢?
不知为何,我叹了口气,我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把这句话带给贺老六。
办完这事之后,四喜走了,我知道这小子如今有些为难,也就没留他一起吃午饭,约好后天再碰个头,处理一下青皮的问题。
与栓子在高铁站附近转了半天,满目的咖啡店和西餐店,找不到一间中国人能正儿八经吃顿饭的地方,最后商场顶层找了家火锅店,七月的天,大中午去涮麻辣火锅,也算是反人类了。
店里除了蔫头耷脑的服务员,根本就没一桌客人,我和栓子的到来才让店内气氛稍稍活跃起来。
趁着上菜的功夫我给刘队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一下青皮的事。
因为被怀疑在冯爷之死这件事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所以一个多的时间里,青皮这小子被四喜的手下揍了十几回,肚子里那点秘密全都交代了,原来这小子本就是徐寅一系的。
以自己在酒吧管事的便利,专门物色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有时候还会把手伸向学校,甚至利用胁迫暴力手段达到目的,而这些女孩都成了徐家在生意场上的敲门砖。
刘队听我介绍完情况之后,当即答应后天过来把人带走,这让我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