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经此一劫之后,黄简人展开十天强力整肃治安行动,三天之后警察局侦讯室的铁牢房就人满为患。二狗子想出一个好办法:所有关在铁牢里的地痞流氓交足一百大洋便视为“无罪”,没有钱的继续把牢底坐穿!
黄简人得了不少钱财自然是欣喜异常,打赏全局兄弟们几块大洋,这些黑狗子们更加卖命地抓人。不过黄简人可不是没有脑子,整肃治安不过是给老百姓看的,以达到转移视线之目的,但要真正拔出二龙山土匪,显然困难重重。
“局座,牢里的人又满了,可咋整?”二狗子满头大汗地跑进办公室汇报情况。
黄简人沉吟半晌:“还有几天整肃期?”
“还剩下三天,铁牢里一个人也塞不下了!”
“你不会降费用?每人交足五十大洋就放人!”
二狗子苦着脸:“局座,这招不灵了,倘若再下放的话会引来先前出狱的不满,到时候咱的权威可就大打折扣了!”
黄简人不想得罪太多的人,现在还得罪的少吗?小小的陵城已经被他刮地皮了!
“一分不收了,把他们便入县民团,以充实人马不足,限期三个月!”黄简人阴笑道:“此间若是生逃兵就地处决,拿出五十大洋的就地放人!”
二狗子楞了一下,伸出大拇指:“局座这招可真高!”
“放出口风去,谁没钱还装犊子的就给老子送铁牢去,没准扔到二龙山上跟土匪火拼,生死由人。”
一支由地痞流氓组成的临时民团诞生,由二狗子亲自统领。
十天的治安整肃让陵城大有改观,老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黄句长终于干了一件人事!
蓝家大院,管家老张匆匆走进书房:“老爷,我回来了!”
蓝笑天大病初愈,脸色蜡黄,精神有些萎靡,但还是起身笑道:“办得可顺利?”
“顺利!”老张拿出两张汇票递给蓝笑天:“按照您的预估价卖的款子,对方没有还价,直接打汇票。”
蓝笑天看一眼汇票木然地点点头:“医院那边还要维持,姓田的想撵我走没那么容易,蓝某人可不是软柿子!”
“有钱了您就可以一家独大!”
蓝笑天苦笑道:“没那么简单。”
目下聚宝斋改建的医院完工了百分之八十,医生护士也招来一些,但让蓝笑天始料未及的是,他在医院的话语权却一落千丈,先前还是医院的负责人,现在却得看姓田的脸色。
蓝笑天一辈子只看过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是女儿,另一个是二龙山的宋载仁!
“我去医院一趟,你这边继续暗售余下的宝贝,记住一点,别留蛛丝马迹。”蓝笑天的气色缓和了许多,既然要跟姓田的周旋到底,就必须拿出些手段来。
西城仁和客栈,徐大掌柜的正在柜台打着算盘,张久朝拖着残臂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徐大哥,您在?”
“兄弟你怎么下床了?”徐掌柜的吓了一跳:“才一周不到你敢见风?小心留下后遗症!”
张久朝苦笑:“这点伤不碍事,胳膊没了一个罢了。”
徐大掌柜的摇摇头,“穿山甲”的伤不可谓不重,前胸若是没有铜罗盘护着早就归西了。不过他倒是佩服是一条汉子,甭管以前是干什么的,至少不是大恶之人。
“这几天又有几个人被暗杀,我打听了一下,这是名单,警察局已经介入调查了,黄句长亲自督办的。”
张久朝低头看一眼名单,心如刀绞——都是自己的兄弟!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不禁咬咬牙把名单揣进怀里,把手上的一件儿扳指摘下来放在柜台上:“徐大哥,这是孝敬您的!”
“兄弟千万别见外,咱们可是邻居!”徐掌柜的慌忙推托。
张久朝苦笑:“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受人滴水恩应当涌泉报,我一个盗墓的能有此造化乃是老天开眼,还有很多事没办,不能再耽搁了。”
“你想怎么办?”
“报仇!”
“知道是谁追杀你?”
张久朝摇摇头:“不确定。”
“那咋报仇?”徐掌柜的木然地看一眼张久朝叹息道:“我劝你还是远走高飞吧,离开是非之地好好活着,等病好了再做打算。”
张久朝“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徐大哥,我还要求您一件事,我想上二龙山!”
徐大掌柜的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慌忙搀扶起张久朝,心里却翻腾不已:想上二龙山其实很容易,大当家的一句话的事儿,关键是你是个盗墓贼,整天八辈地围着二龙山钻,没少挖墓倒斗,大当家的能答应?
“徐大哥,您给宋大当家的写封信,就说穿山甲听到鼓楼钟鸣自省三日,决心上山弃暗投明改过自新!”张久朝黯然地看着徐大掌柜的急切道。
这事儿可得三思后行!
“兄弟,写信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大当家的脾气很怪,不按常理出牌啊!”徐掌柜的思索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我给少寨主写封信,他开通的很,估计没准能答应!”
“多谢徐大哥!”张久朝摸了一下受伤的残臂,现在他无所选择,如果还想以往那样招摇过市的话,估计走不出一条街就会被ぃ干掉,追杀者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他们就如黑夜里的狼群,认定目标便不会在放弃,直到猎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耿精忠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他没有脑子
黄家老宅,耿精忠正憋闷得抓心挠肝,姐夫终于回来了。黄简人一脸疲惫地躺在沙里抽烟,耿精忠跑进来便叫嚷:“姐夫,事情办得咋样了?老子什么时候回兵营!”
“回去个屁!老我都给端了还想回去?”黄简人一看到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就气不打一处来,半个营的兵力都拦不住三个马匪,作为一营之长的耿精忠还能干啥!
耿精忠苦着脸不满地看着黄简人:“您还答应我能当团长呢,现在倒好,营长都丢了!”
“还不是你个草包窝囊废?马匪长了三头六臂了咋地?两次偷袭都成功了,冯大炮没毙了你是耿家祖坟冒青烟了,要是老子管理暂编团的话把你拉出去枪毙一百回!”
耿精忠无言以对,姐夫说的没错。
“晚上孙县长邀请冯团长在锦绣楼吃饭,邀请我作陪,这个机会不错,你先别着急!”黄简人做起来凝眉思索道:“现在暂编团一家独大,联合剿匪的事情也在紧锣密鼓之中,今晚恐怕就会有结果。”
耿精忠忽然兴奋起来:“姐夫,您最有办法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最近我组建了一支特殊民团支队,二狗子带领呢,我寻思着你待着也无趣,莫不如接过摊子训练一下他们,提升一下战力,以备不时之需。”
“姐夫,这是就这么定了!冯大炮要开了老子,老子还不给他干了呢!”
“就知道你眼皮子浅,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而已,三个月期限,此间若是向你缴纳五十块打样的话务必让人滚蛋,明白不?”
“明白,拿钱买命呗!”
“聪明!”黄简人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这家伙虽然是草包饭桶,但心思还是相当敏捷的。
二龙山聚义厅内,宋载仁站在窗前正望着群山呆,忽见儿子闪进来,不禁心花怒放:“航儿,你干什么呢?好几天也看不到影子!”
“没事!”宋远航面无表情地看一下父亲,转身坐在太师椅里喝茶:“徐州方面打起来了,陵城马上就会乱套,咱们得做好充足准备。”
老夫子一愣:“大少爷,您是从哪知道的?”
“徐大掌柜的说最近城里来了不少逃难的老百姓,都是从徐州方向来的。”宋远航愁苦不已地叹息道。这场打仗迟早都会开战,开战取决于日本人的准备情况,而不取决与第五战区的防御。
“徐州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津浦线和陇海铁路至关重要,而水运京杭大运河穿城而过,只怕是易守难攻,日本人不会那么容易取胜!”老夫子轻轻地咳嗽两声说道。
宋载仁背着双手踱步,凝神叹息一声:“甭管什么铁路还是大运河,能否守得住徐州全在两军怎么对决,其他的都是扯淡——另外徐州之战跟咱二龙山有啥关系?老子就信一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
“你这点兵还不够日本人塞牙缝的呢!”宋远航看一眼父亲木然地摇头:“暂编团一方势力足以灭掉二龙山十次的!还有黄简人的警察总队和县民团,你能听过两者联合围剿吗?我还没有说真正的敌人,日军的作战力量你没有见过,多说无益!”
宋载仁的老脸憋成了猪肝色,气呼呼地坐在椅子里:“按你的意思老子只能束手就擒啦?”
老夫子眉头微蹙:“大当家的,远航说得没错,您怎么如此自负?现如今的形势跟十年前有很大的不同,十年前军阀混战,黄简人还没当局长,暂编团也没有进驻,日本鬼子还在荒岛上呢!”
宋远航十分赞同老夫子的分析,这也是现在二龙山之所以陷入生死存亡的主要原因。诸葛亮在《出师表》中曾言:诚此危急存亡之秋也!
宋载仁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脑袋不再争辩。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嘴硬。二龙山虽然前几日大闹陵城得了一些物资,但那些东西跟警察局、暂编团和日军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大当家的,您也不必灰心丧气,远航所采取的策略是合纵连横,破坏对手联合的可能性因素,前日跟冯团长的协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黄简人若想联合暂编团将会面临很大的困难!”老夫子凝重地叹息道:“所谓民不与官斗,但若是真的斗起来,我们也未必落下风!”
“小兔崽子说他们灭咱十次都绰绰有余,老子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跟放个屁一样!”
宋远航面无表情地低头沉思。父亲的思想还停留在十年前,还以为各方势力围剿二龙山是为百姓除害,实际则是各方势力为夺宝而走向联合!
“冯大炮绝对不会轻易参与到这场纷争之中,原因有二,其一,我是国府特派专员,围剿二龙山便是与国府作对,试问他有这个胆子吗?其二,他是那种墙头草似的人物,在利益没有到手之前是不会下注的!”
“不见兔子不撒鹰?”宋载仁又来了精神,哈哈笑道:“要是老子是冯大炮,认可吃独食也不跟黑狗子合作!”
“所以您当不上团长,只能当山大王!”宋远航揶揄道,气得宋载仁干瞪眼。
老夫子哂笑无语。
“还有一方势力也许你们可能没想到。”
宋载仁忽的站起来:“哪方势力?黑狗子还是县民团?”
老夫子用翡翠烟袋敲了敲桌子:“大当家的怎么糊涂了?黑狗子和县民团都掌握在黄简人的手里,他恨不得一口吃掉二龙山!”
“哈哈,那就是日本人啦?小兔崽子你他娘的要是敢跟日本人合作,老子一枪把你钉到树上!”
宋载仁凶神恶煞一般地骂起来,宋远航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当家的,你愈不靠谱了!远航被日本人从南京追打到陵城,险些丧命,怎么会跟日本人合作?!”老夫子不满地瞪一眼宋载仁:“你好好想一想,咱二龙山周围还有哪方的势力!”
宋载仁阴沉着老脸,喘息如牛,拔起手枪排在桌子上:“你们两个就直说吗,诚心看老子的笑话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