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向罗猎的身边凑近了一些:“会不会是叶青虹搞的鬼?”
罗猎道:“如果是她反倒不用担心了。”
瞎子切了一声,他明白罗猎的意思,叶青虹此前也曾经用福音小学和他外婆来要挟他们做事,不过事实证明无论是叶青虹还是穆三爷都没有做出任何极端的事情。
瞎子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北平就是为了等叶青虹为她办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叶青虹利用周晓蝶来要挟你?”
罗猎摇了摇头:“我欠她一个人情,是她帮我将方克文一家救了出来。”
瞎子道:“你是不是上辈子欠她?总被她牵着鼻子走?”
罗猎笑了起来,烟灰却落在了脸上,烫得他一骨碌从躺椅上站起身来。
瞎子充满同情地望着他:“我说兄弟,你最近明显心不在焉啊。”
罗猎拂落了身上的烟灰,此时张长弓推门走了进来,大声道:“你们看看谁来了。”
罗猎举目望去,却是麻雀,自从他那天去过麻雀家里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至于麻雀邀请他们前往家中入住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了下文。麻雀终于沉不住气主动登门,而她的到来对罗猎来说也算不上惊喜。
瞎子虽然知道麻雀就在北平,可是并不知道麻雀和罗猎事先已经见过面,乐呵呵起身相迎道:“麻雀,哈哈,你什么时候也来北平了?”该装傻的时候瞎子从不含糊。
麻雀横了罗猎一眼,没好气道:“怎么?罗猎没跟你们说过吗?”
瞎子不由得朝罗猎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敢情人家两个早就偷偷见了面,只是他们被蒙在鼓里罢了。
张长弓朝瞎子偷偷使了个眼色,其实不用他暗示,瞎子也明白这会儿应当选择回避,嘿嘿笑道:“你们聊着,我去泡茶。”
罗猎道:“瞎子,去东兴楼定个位子,咱们中午过去吃饭。”
“好嘞!”
张长弓和瞎子离去之后,麻雀气势汹汹地走向罗猎质问道:“说,你为什么躲着我啊?”
罗猎一脸的苦笑。
麻雀马上就现他瘦了不少,满腔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旋即转变成了对他的关心,小声道:“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好难看。”
罗猎摇了摇头:“没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麻雀猜到了缘由:“失眠?”
罗猎也没否认:“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麻雀可不领情,罗猎口中的这个伊十有八九跟自己无关。
麻雀的兴师问罪仍然没有让罗猎改变初衷,他仍然没打算前往麻雀家里借住,主要是不想将麻雀牵连到这件即将生的事情中来。虽然罗猎对福伯产生了疑心,可是他从未怀疑过麻雀,他相信麻雀只是无意中泄露了方克文的消息,和津门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罗猎却因为这件事而警觉,他必须要暂时和麻雀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为了防备麻雀,而是为了提防麻雀身边的福伯。
翌日清晨,罗猎早早就来到了正觉寺,这座古刹距离圆明园不远,虽然圆明园历经劫难,可是正觉寺却因为处于绮春园外而幸免于难。
山门外檐刻有乾隆御笔亲书的“正觉寺”三字,汉、满、藏、蒙四种文字合璧,这座寺庙一度被义和团占据,后来年久失修,故而眼前看到得是一副残破景象。
现在的正觉寺已经没了喇嘛,彻底荒废,空无一人。罗猎径直走入,经过文殊亭。这亭子八方重檐亭,外檐匾上有“文殊亭”三个字。
亭内过去奉有文殊菩萨骑青狮之像,总高二丈有余。文殊菩萨像及其背光均为木制包金,下乘白玉石台,如今佛像已经被搬空,徒留白玉台。
最上楼有后楼七间,楼东西各三间顺山殿。最上楼供佛五尊,法身连座通高三尺零六分。最上楼、三圣殿前各有东西配殿五间,周围的廊房原为喇嘛住所,如今也已经人去楼空。
罗猎在三圣殿前停步,看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正在香炉前方上香,从美好的背影已经认出是叶青虹,罗猎看了看时间,距离九点还差十五分钟,想不到叶青虹还是先于自己到来。
罗猎并没有打扰叶青虹的虔诚祈祷,在她身后站着,远远望着。
叶青虹上香之后,并未回头,却已经知晓罗猎的到来,轻声道:“这座正觉寺我已经买下了,三天之后会建起围挡,对这里进行改建。”
罗猎马上就意识到叶青虹买下正觉寺很可能和圆明园的秘密有关,他来到叶青虹身边,双手合什向三圣殿的方向参拜了一下。
叶青虹调侃他道:“你不是牧师吗?”
罗猎道:“佛主耶稣也是亲戚,都劝人向善,多做好事,少做坏事,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分别。”
叶青虹此时方才端详了一下罗猎变得清癯的面庞,虽然分别不久可还是看出他在这几天瘦了不少。
罗猎道:“你打算重新整修寺院?倒是一件不小的功德。”
叶青虹道:“没那个打算。”其实她是从北洋外交次长手中买下的这座寺庙,那位次长喜欢这里的环境,买下了这座破庙,打算改建成为别墅,后来又打消了主意,叶青虹收到消息,刚好从对方手中低价买下。
叶青虹指了指后院,两人并肩走了过去,正觉寺的东边就是绮春园,两者之间有后门相通。绮春园早期曾是清怡亲王允祥的与御赐花园,名为“交辉园”。乾隆年间,乾隆皇帝将此园赐给大学士傅恒,易名“春和园”。乾隆三十四年春和园正式归入圆明园,正式定名为“绮春园”。乾隆时期的绮春园除宫门和正觉寺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大型建筑,只有一些小型的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嘉庆朝时,将绮春园西边诸多小园并入,加以修缮、添建才初成规模。此时的绮春园达到全盛规模。
绮春园在咸丰十年被英法联军焚毁。绮春园的位置居于圆明园和长春园以南,三园平面呈倒品字形,面积大约八百多亩,略小于长春园、由竹园、含晖园、西爽村、以及春和苑的北半部组成。
走入绮春园的旧址,望着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满目疮痍,罗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平之气。昔日美不胜收的皇家园林如今已经沦为一片废墟,唏嘘感叹之余,他也明白叶青虹约自己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单纯的怀古,而是另有一番用意。
叶青虹道:“你还记不记得此前我跟你说过的事情?”
罗猎明知故问道:“那么多事,你究竟指得哪一件?”
叶青虹道:“圆明园的事情。”
罗猎点了点头,在瀛口西炮台,叶青虹曾经和他有过一番深谈,当时叶青虹承认她的父亲瑞亲王奕勋曾经在圆明园的地下现了皇家秘藏的宝库,八国联军虽然焚毁了圆明园的地上建筑,却没有现隐藏在福海下方的宝库,当时知道这一秘密的只有刘同嗣,奕勋并未将此事上报,直到世纪之初,义和拳再度洗劫圆明园,奕勋方才现连福海下方的密藏也被人搬空。
叶青虹道:“我当时跟你说的全都是实话。”
罗猎道:“既然秘藏已经被搬空,你来这里又有何意义?”
叶青虹道:“当时藏在福海地下的宝物很多,如此规模的宝藏,不可能悄声无息地被人转移走,而且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都搬走。”
罗猎皱了皱眉头道:“所以,你怀疑那些宝藏仍然藏在这里?”
叶青虹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轻声道:“纵然他们无法将宝藏转移出去,可是在这片废墟下,寻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点,将所有宝藏重新掩埋也有可能。”叶青虹的怀疑并不是凭空臆想,毕竟涉及到圆明园秘藏中的宝物没有一件流失出去,这就更加验证了她猜测的可能性。
罗猎道:“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不是还有刘同嗣吗?”
叶青虹道:“我怀疑他对此事真不知情。”
罗猎想起叶青虹在瀛口刘公馆的所作所为,在自己前往窃取七宝避风符的时候,她割掉了刘同嗣的两只耳朵,现在她既然这样说,证明她很可能逼问过刘同嗣。如果这件事不是刘同嗣做得,那么又会是谁做了这件事?记得当时叶青虹说过,对这件事知道内情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瑞亲王奕勋,一个就是刘同嗣,如果刘同嗣没做,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奕勋贼喊捉贼,是他转移了福海下的秘藏。
当着叶青虹的面,罗猎并不能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
叶青虹道:“弘亲王载祥。”
罗猎绝不是第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他努力回忆,忽然想起在肖天行临死之前,也曾经叫骂过这个名字。据他所知,弘亲王载祥乃是瑞亲王奕勋同胞兄长,只是听说此人已经死了。
叶青虹道:“他并没有死,有人曾经在汉口见过他。”
罗猎道:“你是怀疑弘亲王载祥盗走了圆明园下的秘藏?”
叶青虹道:“是不是他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却知道,他是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