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住的宅子,乃是当初为了赵宝儿进京应选置办的,三进宅子,不大,但还算精致。
江夏的车子到了,大门上早就开了门候着了,一听是江家的车子,立刻卸了门槛,垫了插板,迎着进了门。
二门里,赵家大少奶奶,赵宝儿的大嫂金氏已经候着了。一见了江夏的车子就迎了上来。
江夏躬身下车,看见金氏连忙拱手行礼,手举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妥,复又换了曲膝行礼:“劳动大嫂子了!”
金氏将江夏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抿嘴儿一笑,伸手扶了江夏一把,趁机又曲膝还了一礼,这才携了江夏的手往里走,一边道:“你这一趟出京,足足一年有余,还真是瘦了,这回来,可要好好补养补养才好。”
江夏微微一笑,目光落在金氏略显疲倦的脸上,手指状似无意地碰了碰金氏的手腕,随即,就按实了,道:“大嫂这般情况,还劳动你出来相迎,夏娘实在是罪过呀!”
金氏一时还有些懵懂,看着江夏怔怔出神:“江姑娘?”
“大嫂今日可是嗜睡困倦?”江夏询问着,得了金氏的肯定之后,笑着挽了她的手道,“恭喜大嫂有喜了!大概四十几天,日子短,大嫂自己估计还没察觉到。”
金氏果然惊喜无限起来,下意识地扶住了小腹道:“我的信期不准,总是延后的……啊,我自己都万万没往这里想……多谢江姑娘!”
江夏失笑不已,连连摆手道:“大嫂这声谢我可不敢受!”
江夏真没多想,再说与金氏并不熟悉,也不敢造次。却没想到金氏自己想得多了,脸一红,先不好意思了。
有了这件事,旁边伺候的婆子早有腿快嘴快地,飞奔进去给赵夫人崔氏报喜,等江夏挽着金氏进了正院,崔氏竟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江夏连忙加紧脚步,上前拜见道:“夏娘何德何能,哪里敢劳动夫人出迎,实在是折煞夏娘了!”
崔氏伸手扶住行礼的江夏,拍着她的手背,笑道:“你是我们家的福星。前头,为了宝儿做了那许多不说了,今日一来,我这大儿媳妇居然也有了喜讯……哈哈,你与宝儿情同姐妹,我也只当你做宝儿一般看待,看见你,就当我看见宝儿一样了!”
说着话,崔氏和江夏都不约而同地红了眼。
一个心肝肉儿的宝贝女儿远嫁,一个是唯一的闺蜜不再,各有泪点,也各有伤感之处,竟是殊途同归。
江夏忍了哽噎,笑着道:“那我就叫一声婶婶,夫人不嫌弃吧?”
“哎,哎,我巴不得有这么贴心的闺女,怎么会嫌弃!”崔夫人连声答应着,握紧了江夏的手,拉着她进了屋,就让江夏坐在她身边。
落座后,江夏与崔氏寒暄了几句,自然而然地说起金氏的喜讯,崔氏欢喜无限道:“我这大儿媳最是贤惠温良,却在生长孙之后,数年再无音讯,我们一家也为她忧心……”
江夏笑着偎着崔氏道:“婶娘的心思我懂得,自然是盼着儿孙顺遂如意,兴旺达才好。”
崔氏如闻知音,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就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们年纪大了,又能贪图他们什么,还不是盼着他们能吧日子过好了,顺顺当当,子女兴旺,我们就欢喜放心了。”
江夏笑着点点头,瞥了金氏一眼,见她微微垂着,一副恭顺温良形象,心中暗暗钦佩赞叹。
同时,她还是对崔氏的道:“大嫂子之所以数年未有消息,也并非身体有恙。”
这话一出,不但崔氏惊讶,就连金氏都抬起头看过来。她这些年为了生子可没少请医延药,各地名医都请过了,什么寺庙、道观也没有不拜的,就是没有动静,连她自己都放弃了,谁成想,竟然有了意外之喜。
却听江夏道:“大嫂子之所以不受孕,还有一个原因是时运未到。或者说缘分未到。婶婶经的多见得广,自然是知道的,子女缘分也是极重要的,有子女缘分,不管隔了千山万水,总归作了父子、母子去,若是没了这缘分,那真是怀孕也难!”
崔氏连连点头:“你这话我爱听,这话还真是不差。就像我,前头生了四个臭小子,隔了三四年,连我自己个儿都觉得再没子女了,却得了宝儿那丫头!”
说着话,江夏自然而然挥医术之长,伸手按上了崔氏的脉搏,替她请脉。
这手指刚一搭上,江夏就惊讶地怔了一下,随即敛了心神,凝神静气地替崔氏诊脉。足有两盏茶工夫,江夏才替崔氏请完脉,然后,她在心里飞快地琢磨着怎么开口。
崔氏大概察觉到了江夏异样,也微微有些变色道:“怎地,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也别忌讳什么,我这把年纪,身子骨儿一天不如一天,有什么不对付的,也是正常,你也不用瞒我,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江夏笑笑,道:“婶婶不要多想,只是多少有些意外……前些日子,好像,赵家叔叔到京里来过?”
“是,上个月回京述职,家来几日。”崔氏下意识地回答完了,才察觉异样,瞪着江夏有些不敢相信。
江夏回头看了一眼,金氏极为乖觉,立刻垂道:“婆婆,我让人在井里湃了凉碗子,伺候着给夏家妹妹吃的,估摸着差不多了,我去看一看!”
崔氏应道:“去吧,别贪凉,特别是你,少吃些吧!”
“嗯,儿媳知道了。”金氏答应着,曲膝退下。
崔氏也挥手遣退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只剩下江夏和她两个人,这才看着江夏道:“有甚话,你这丫头就直说吧,就咱们娘俩,倒不用蛰蛰歇歇的了。”
江夏捂嘴而笑,然后凑在崔氏近前道:“恭喜夫人,再过八个月,我和宝儿就该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啊,果真?”崔夫人极为惊讶。
她已经四十三岁,大孙子都六岁了,又多年未曾有过身孕,再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等事,由不得她不惊讶!
江夏连连点头确认,笑着道,“据脉象看,婶婶的脉象极好,气血也足,只思虑稍稍多了些,睡眠上不太好。婶婶这一点再注意下,就再无忧虑了!”
崔氏瞠目半晌,很是羞惭地拉住江夏的手道:“这件事,你还要替婶婶遮掩一二……老蚌怀珠,由不得人笑话!”
“婶婶这是什么话,能有这一胎,乃是天大的福气呢,也是婶婶与叔叔恩爱证明,婶婶还要安心养胎呢,怎么能遮遮掩掩的?”江夏笑着宽慰着。
崔氏扭捏片刻,也就大方认了。欢欢喜喜应跟江夏说起养胎之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