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江夏离了珂林贝尔城,没有直接回京城,而是一路顺着阿沱沱河南下,到达了和林。
和林卫,之前一度设了卫所、都司了,后羌胡部族强盛,占据了这座孤悬在外的城池。当初木铎统治草原时,曾在此立都,后又南迁到了孜都。木铎死后,羌胡四分五裂,争战不休,又有庆军和金人坐享渔利,羌胡人口、地盘大减,扎昆不得不退居漠北,巴林则远去了西疆哈密卫以北,与那边瓦剌、朶颜等部族争了一小片地盘,暂时落了脚。
如今,这和林暂时归了扎昆部族,就安置着扎昆之前的众多妻子和儿女。
江夏仍旧轻车简从,一到和林,就住进了和林的四喜客栈。第二日,她就去和林都司府外转了一圈,又去街上逛了半日,也就差不多将扎昆的妻子儿女情况了解了。
尽管在史书、影视、文学作品中也见过,但真的知道,扎昆众多妻子中,有一大半都是他继承了父亲、兄长的妻子,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但也仅限于此,她还没闲的去管这些污烂事!
她从街上逛回来,就得了消息,巴林部有异动,年后缓慢地向北推行了几百里,如今,已经到了杭爱山和乞不力河一线,隔着和林不过三四百里路了。
江夏思索了一回,果断地下令,暂时撤离和林,包括四喜客栈所有的人,也分几批,尽快离开和林,撤回肃州去。
十天后,当江夏在朶颜部,与朶颜部的阿訇喝奶茶的时候,接到了消息,巴林部突袭和林城。
又过了三日,江夏再次得到消息,巴林部已经攻下了和林,然后传出来的信是屠城三日!
江夏遥望西北方向,默然许久。
哪怕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已有几年,哪怕她不止一次见过了杀戮和血腥,但每每总到遇上事情,她才会刹那恍然,她如今置身的不是现代那个最起码把人权和平等放在表面的世界,最起码不敢这么大规模的屠城,血腥杀戮。而在这里,不说以战养战的游牧民族,就是中原征战,杀俘、屠城也不是新鲜事。
得了这个消息之后,江夏又派出几个人手,专门去打探羌胡两部的征战,主要是打探珂林贝尔城和小鱼儿的安危。
她自己则离了朶颜部,继续南下,离开一年多之后,再次回到肃州城。
已经三月半,漠北还是一片冰封雪飘,肃州城却已经嗅到了一丝春天的花香。
河边的柳树吐了嫩芽,院子旁边的杏树开了粉白的花,一片一抹,如最娇嫩美丽的霞。
在这一片云霞之中,江夏驱马缓行,渐行渐近,终于来到肃州城外。
与曾经狭小清冷,终日不见人迹的肃州城大不相同了,如今肃州连同两个卫城已经扩建成一个大城,外城墙方圆足足有三四十里。三个原来的城池不必说,店铺林立,房舍俨然。就是三城之间的后扩之地,如今也几乎被住满了,仅剩几片空地,都是临水的上好地面,如今却只是圈了院落,种了甘草、果树,只在角落里,建了零星几间屋子,给守护人员居住。
而且,据说,这些空地都属于一个人,那个人慧眼识宝,在肃亲王刚到肃州就藩时,就出钱将肃州城外方圆百里内的地皮都买了。如今剩下的这些,不过是百里挑一留下来的绝佳地角,其他的地皮,按荒地买下来,却买了个比最好的水浇良田贵几倍的价格!
赵庆远远地驱着马迎上来,隔着四五十步远,就滚落下马来,奔上来,扯住江夏的马缰就摸起眼泪来。
“主子,主子,我只当再也见不着你了……”
看他哭的悲恸,江夏无法,好言相劝,却不想赵庆竟然越劝越哭的厉害,江夏懊恼地挠挠头,伸手一鞭子,抽在赵庆身上。
“主子!疼啊!为啥打小子啊?”赵庆搂着被打的臂膀,满脸惊讶地询问着。
江夏淡淡道:“知道疼啊?知道疼就说明你看见的是真人,不是做梦,也不是白日见鬼,我还好好的,你哭什么哭?上赶着丧呢?”
彤翎也在旁边不客气地催促:“你说话做事也多动动脑子去!”
打了骂了,赵庆反而不哭了,还开心地笑起来,一边扑撸着打疼的胳膊,一边欢喜道:“疼,就说明都是真的,不是做梦,主子真的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江夏被他闹的失笑不迭,瞪他一眼道:“我是蝈蝈儿啊?还全须全尾……行了行了,别在这里白话了,你赶紧带路,我要赶回去沐浴更衣,这一路走的都是大漠草甸子,可好多天没捞着洗澡了。”
走到肃州城外,江夏突然逮住了马缰。赵庆还在旁边贫呢,察觉不对,回头看过来,又顺着江夏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十来个人,衣衫俨然,人才俊逸非凡,为一主一从,主子贵重肃穆,从人一身锦衣绣甲,目光端正,性情冷峻。
这一主一从,皆是二十出头年纪,又个个生的如此容貌俊美,在肃州城,乃至周边数百里的辨识度都极高,不是别人,恰是就藩肃州,并改变了肃州的肃亲王——宋抱朴!和宋抱朴手下排位第一的武力将军,赵赫!
宋抱朴眼底一抹水光闪过去,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只是含笑看着徐徐而来的江夏,眼底不由自主地透出一抹由衷的欣喜和赞叹来。
在对方十多步外拉住马匹,江夏熟练地跳下马背,满脸含笑地看着宋抱朴,动作也毫不含糊地上前拜见:“下官江夏,见过肃亲王。”
宋抱朴却不等江夏拜完,就跳下马被,大步跨过去,伸手握住江夏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含笑端详了片刻后,凝视着江夏的眼睛笑道:“还好,你回来了!”
江夏看着宋抱朴道:“我回来了,可小鱼儿还在珂林贝尔城……”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住,语不成声。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鱼儿刚刚出了月子,孩子又小,不然,带她回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