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那名随从连连恭声答应着,恨不能赶紧把这一场应付过去。
眼看着江夏牵着徐襄飘飘然在他眼前走过去了,他刚刚擦把汗,一口气没松下来,江夏却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我们徐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那随从一口气吐到一半,又突然憋回去,只觉得胸口堵得生生的疼,却不得不强撑着,陪着一脸苦笑道:“江大人放心,小的这就让人将他们放了,放了!……还不快去,还愣着做啥!”
后半句,却是那随从朝着军营中一时回不过神来的兵丁们作了。
江夏确实不管他如何,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再次转身往外走,只简单地对着一名护卫交待了一句,让他等着徐襄的那些随行人员去。
两个人走到军营门口,长福恰好拎了只食盒过来,给徐襄送饭,迎面看见夏姑娘牵着自家二爷,肩并肩走出来,这小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抬起袖子,狠命地擦了擦眼,又眨了两遍,确定自己眼见非虚,这才猛地抬脚就要冲上去,却被慢了两步的长贵一把拉住:“噤声!”
“吖?”长福被长贵拖着躲到一旁,还懵懵地不知所以,下意识地脱口就问。
夏姑娘来了,还把二爷救出来了,夫妻相逢一家团圆,多么圆满和谐幸福的一幕啊,为什么不让他上前啊!
“跟你个缺心眼儿的说不清!”长贵鄙夷一句,只道,“你想害二爷,就去,我不拦你!”
长福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害二爷。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啊,为什么他上去,就是害二爷?他这几日虽说没进去,可也****夜夜为二爷忧心,奔波走动打点,并没有偷一会儿懒啊……
长贵也不理会于他,只扒着墙角看着,自家二爷被扶上马背,由夏姑娘亲自牵着缰绳,一路去了。
他这才将自己手中抱着的一只汤婆子往长福怀里一塞,丢下一句,“你先回去,让人烧热水,准备饭食,过会儿,我就带哥哥们回去!”
长福愣愣地答应着,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食盒和汤婆子,到底没弄明白,只能暂时将心中疑惑抛开,摇摇头,往回去了。
江夏亲自牵着缰绳,用马驮着徐襄慢慢离开了军营,走出没多远,沈琥带着人催马而来,远远地看见江夏和徐襄这等情形,立刻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扑在地上就磕头请罪:“小的一时安排不周,让主子受罪了!小的有罪,请主子责罚!”
江夏原地站定,淡淡地看着马前头磕着头痛哭流涕的沈琥,片刻后,吸一口气,别过头去。
徐襄坐在马背之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沈琥和几名管事,又回头看了眼江夏,然后淡淡地开口:“起来,回去说话吧!”
沈琥又磕了个头,麻利地跳起身来,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涕泪,后退几步,牵了自己的马退开去,给江夏和徐襄让开一条路来。
江夏牵着马再走,经过沈琥身旁时,听到沈琥向她回报:“小的在指挥使衙门斜对过买了一套宅子,已经着人简略收拾过了,主子们可去那边住着。”
江夏原本住在指挥使衙门的,她再回去也就回去了。但是,想起之前那个纠缠不休的毛昙儿,江夏还是果断地做出了判断:“好!留个人,接应一下后边的人!”
沈琥答应着,江夏脚步不停,已经越过他,往前头走过去。
福山卫统共没多大,这军营门口走去指挥使衙门,也不到三四百步。
江夏来的时候,是迎着夕阳的,这会儿两人一个牵马,一个坐在马背上,背着夕阳,一步一步,缓缓徐行,那夕阳的光,打在两个人背后,仿佛给两个人镀了一层金。
渐渐地,这层金光的华丽明亮褪去,就像是珍藏了太久的照片,泛起了微微的黄,沈琥留了人在军营接应处置后续事务,他则牵了马跟在那两个人身后,也慢慢走着。然后,他就这样亲眼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永远定格成了一道记忆,镌刻在了他的记忆里,直到,几十年后,他渐渐老去,即将离开这一对亦主亦友的男女,他回想起的,仍旧有今日这一帧记忆。
指挥使衙门对过的宅子,之所以称为宅子,是因为这房子的原主人是一名行通关内的大商人,拥有自己大群的牛羊,也曾带着相熟的族人,把山货皮子药材送到关内去,并挣下了大笔的银子,几次下来,就模仿着关内的巨富商贾盖了这栋宅子。好景不长,那人和那人的商队,在前一年的羌胡作战中波及,一去没有回头。剩下的两个妻子带着五个孩子,再维持不住这宅子的开销,只能出手,并搬去之前住的木刻楞里去,恢复之前的饲养牛羊,狩猎打鱼的生活。
这宅子有关内宅院的影子,有正房、厢房,也有三进院落,院子却比关内的大出几倍去,就这样,还在院子旁边修了一个将近五亩的跑马场,四围种了好些个树木,院子一端盖了一溜儿马厩,还保留了羊圈和鹿舍。
江夏带着徐襄一路进了宅子二进,沈琥早已经把彤翎和几个随从小厮安排过来,烧好了水候着了。
徐襄一到家,就被江夏直接送进浴桶中,让小厮给他沐浴更衣。
她自己则去房间里洗了手脸,换了居家的衣裳。然后,一言不地接过彤翎送上来的奶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徐襄才洗干净换了衣裳。江夏得了信,撂下茶碗子,捡了旁边伺候好的布巾子,就起身往那屋里去了。
转眼,徐襄被裹得像个印度阿三一般,由着江夏带了回来。
依着江夏的吩咐落了座,彤翎上来给徐襄绞着头,江夏则在徐襄身旁落了座,伸手按住他的脉搏,足足一刻钟功夫,江夏才看诊完毕,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也透出一抹笑来,抬眼对上徐襄的眼睛。
“你的身体有所消减虚损,好在没有伤及根本,衬着这好时节,好好调养治疗一番吧!”
她说的和风细雨,语调轻柔,就连看向他的目光,都格外温柔关切。徐襄眼里同样是积蓄了多时,压抑了多时的思念和柔情,几乎要按捺不住,变成汹涌的浪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