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笑着道:“这还只是最初做出来的,接着还有更完备的,先生且耐心等几日,就能见到了。”
“果真这般,自然最好的,一鸣就按捺心思等着姑娘的消息了。”赵一鸣答应着,向徐襄告辞,江夏笑着送他出门。
站在门口外,江夏对赵一鸣福身道:“多谢先生操心受累,将小弟赎出来,不知赎金花费了多少?不足的夏娘也好给先生补上。”
赵一鸣看着江夏,暗暗叹了口气道:“姑娘莫要担忧这个,实在是那……乡绅大义,将江小弟的卖身契交于一鸣,却没要赎身银两。”
说着话,赵一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边白纸黑字写着的,恰是江越的卖身契。江夏瞥了一眼最后的画押人居然是江玉衡!再看那字迹,竟很有几分秀逸之态!
江夏的心一阵揪疼,气息也为之一滞!
天底下竟真有这种为人父者!
全然不顾女儿的幸福,给女儿悔婚卖去冲喜不说,竟然转眼又把唯一的儿子卖掉!
哦,不,那刘氏毒妇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只有三岁!
难怪,江玉衡卖儿卖女没有半分怜惜,卖了前妻所出的儿女,后边的女人还能给他生啊!
“夏姑娘?”赵一鸣一抬眼看见江夏煞白了脸,身子也摇摇欲坠着,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呼唤着,向屋里喊人,“来人,快来人!”
芷兰和魏嬷嬷都在屋里,听到声音匆匆赶出来,扶住江夏。
这么一会儿工夫,江夏也缓过来了。刚刚那片刻身不由己的悲恸欲绝、心痛如绞也随之好了些。
她暗暗道:你且放心,小弟已经脱离苦海,其他的,我也必给你一个交待!你且放心!
抬起眼,江夏强撑起一丝笑,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只是一时情难自已罢了!”
赵一鸣看着她这般,也只有暗暗叹息,拱拱手道:“夏姑娘莫要多虑,如今江小弟已脱身,终究算是好事多磨,以后日子还长,姑娘要保重自己身体。”
江夏也福身道:“多谢先生。先生之言,夏娘记下了。”
赵一鸣不再多言,拱拱手告辞去了。
江夏默然片刻,听得芷兰道:“姑娘,门外风凉,还是进屋吧!”
她转头看看魏嬷嬷和芷兰,笑着点点头,随着二人进了屋。
这时候,她很不想面对徐襄,她仍旧莫名地悲恸和哀伤。她自己也分不清,这悲恸和哀伤是缘于江玉衡卖儿鬻女,还是缘于赵一鸣口中所说的‘大义乡绅’。
大义,若是旁人她也信遇上了好人。但是庞家……她怎么相信仅仅一个‘大义’就够了呢!
但是,她毕竟不是江夏娘,她是江夏。
江夏娘可以悲愤难抑,花堂自戕!她江夏却相信,人活着总有希望!
她接过芷兰递上来的一杯热茶,缓缓喝了,稳定了心情,收拾了情绪,起身进了里屋。
徐襄坐在榻上,抬眼看过来。
江夏略略一滞,勾起一丝微笑道:“刚刚,赵先生将小弟的卖身契给了我,一时心情激荡……”
徐襄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就垂了眼道:“既然小弟带回来,近在咫尺,你也能多加照料着……哦,你可问过了赵一鸣,赎身银花了多少?从账上支了给他送去吧。”
“没花银子!”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江夏生生咽了回去。
她略略一顿,笑道:“多谢二少爷。”
“谢什么,本来该我操心的事,你能托赵一鸣将小弟寻回来,我还能连银子也不出了。”说着话,拍拍案几道:“你今日的算术课还没上呐……”
当晚,徐慧娘那边传来消息,徐慧娘去花园子里遛弯去了。
第二日一早,江夏与徐襄一起用过早点,就去大姑奶奶院里,给徐慧娘施针、听诊,看徐慧娘眼底的血丝稍有消退,口中舌苔黄厚之症也略有好转,江夏略略放了些心,徐慧娘自我感觉也好些了,头疼作的次数少了,作时的疼痛程度也轻了。目眩之症也略有好转。
江夏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也就告辞转了回来。
天色尚早,江夏不由想着出门一趟,赎回镯子来,也去济生堂看看越哥儿。那孩子被亲爹卖了,还不知吓成什么样儿呢!
想出门,自然要请假的。
江夏回来就与徐襄说了。
徐襄这几日病情越来越好了,已经能够在屋里自如活动了。一听江夏说要出门,他不由也有些心动。算起来,自从去年入冬,他犯了病,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月小半年的功夫,他没能出门走动了。
如今春色大好,能出去走动走动,也着实让人心动啊!
“我与你一起!”徐襄这句话一出,江夏就变了脸。
“不行!”一句话否定了徐襄的建议,眼看着徐襄冷了脸,江夏连忙道,“二少爷病情是有好转,但也刚刚出门在廊檐下略略活动,尚禁不得大风。况且,二少爷的病怕桂花油的味道,还可能怕其他的杂乱味道,我这次出去要去当铺,还要去药铺,路上行人也难免有用桂花油的,万一二少爷闻见犯了病,可就麻烦大了!”
说到这里,江夏略略一顿,缓了语气,柔声道:“二少爷身体尚未痊愈,出门是不行的,过个一两天,天气再暖些,倒是可以去后花园里转转走走。到时候,我陪二少爷一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