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陆续离开鹿城。
管海和林薇多停留了一天,管海想带美羽吃点当地特色,我和子宣就请他们三个到“海上迷失在1843菜舫”吃饭。
林薇心情好多了,而出生日本的美羽对饭店赞不绝口,表示有机会还要来。
我说:“以后你和管海随时都可以来,我们欢迎。”
美羽高兴地说:“那我要是一个人呢?”
我说:“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美羽突然大笑,我奇怪地望着她。
她止住笑说:“你别开玩笑了,我是中国通,中国人很尊重外国友人。新闻上说,有个外国人在武汉丢了辆自行车,武汉动全城警察一夜间给找到了。你看,中国人民是很善良的。”
我无语。
看看子宣,这厮装作没听见,和林薇埋头一顿狂吃,鱼都只剩下骨头了。
我心里暗恨,只好理亏地说:“那是假新闻,谣传,新闻还说中国人在日本迷路,全岛都动起来帮忙呢!”
没想到管海打断我说:“狗屁!你去试试,你迷了路,先就看你是不是偷渡的,美国人有这待遇还差不多!”
我再次无言以对。
饭后送管海他们去机场,那天,机场风大,飞机起飞后,我和子宣盯着湛蓝的天空,银色的飞机逐渐消失在午后的阳光里,一种莫名的伤感笼罩在我俩的心头。
从机场回家已很晚,带着一身凉气拿钥匙开门,突然现楼道里立着个黑影,吓得我差点失禁。
那些天鹿城经常生劫案,秋天来了,劫匪也在收获。
我撒腿就跑。
“夏雨!”有人叫我。
我慢慢转过身子,老田从黑影里走出来,他两条瘦弱的腿在左右摇摆,无精打采得像鬼魂,我擦着汗,想起来答应借他三万块钱的事。
拉着他进屋,老姨还没睡,在客厅伏案看文件。
老田弯腰跟老姨打招呼:“王局,打扰了。”
老姨没说话,只冲他点点头。
我把钱塞给老田,他要打借条,我不让,老田感动得语无伦次,冲老姨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老姨收起文件,问我最近的工作情况,我“嗯嗯”两声,借口太累走到卧室沉沉睡去。
我做了个梦,梦见一片火红的落日黄昏,天边燃烧起血色云彩,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红色光芒之中。我走在落日下,周围血色翻涌,飞沙走石,无数面目全非的妖孽四处纵横狂啸,场景万分恐怖,我漫无目的地狂奔,陷入混沌荒野,后面黑暗袭来,怎么也摆脱不了,正想自残以谢鬼神时,孟醒穿着闪闪亮的警察制服现身,手持精美的手枪,左右开弓,黑暗渐渐散去,她向我微笑招手。
刺耳的电话铃声让一切化为虚无。
睁眼看看窗外,天亮了,陆家祺在电话里催我赶紧去采访。
路上,我边回忆着梦境边咒骂着陆家祺。
到办公室后,陆家祺问我气色怎么这么差,我答非所问地说跟一个女警官约会去了,没睡好,并问他找个女警官做女朋友怎么样。
他睁大眼睛不无震惊地抛出几个问号:“和警察约会?你疯了?吵架时把你铐在马桶边,万一哪天你撩妹被现,一枪就把你阉了!”
我侧目狠狠地瞪着他。
“万一,我是说万一,当然你也可以偷她的防弹背心穿。”陆家祺小声说。
火灾遇难者家属们慢慢停止了激烈行为,谁也不清楚市里是怎么安抚的,肯定没少花钱,用钱解决的问题总是皆大欢喜。
东城区公安分局负责调查火灾事故的副局长自杀身亡,小道消息说他牵扯到火灾枪战,传说他死前曾被神秘人约谈。
“死亡能让一切事情归于尘土。”老田私下对我说。
警官自杀,我担心老姨也受到牵连,侧面问冉静,冉静瞪大眼睛说:“关我妈什么事?她是主管刑侦的,只管破案,有案子才有她,没案子她闲着,就这么简单。”
我说:“死了一个副局长,那人不是她的下级吗?”
冉静表情严肃地说:“当记者的都这么八卦!你没事干吗?没事去谈个恋爱什么的,别天天在这儿烦我。人家自杀是私事,你还能不让人死了吗。”
外界关于火灾的报道逐渐淡化,风过无痕,人们已各得所需。
北方的气候就像孩子的脸,好好的天,说变就变。太阳往云彩里一躲,天暗下来,风摇着树,瞬间就能下场冷雨。
鹿城又开始阴雨连绵,雨天一般没有采访,同事们聚在办公室里,热情高涨,聊天吃零食,喝咖啡,呆。
趁大家都在,刘楠楠和祝宁八卦起上次楚晴的车祸。
祝宁说:“应该做篇专题报道,标题就叫《美女主持遭讹诈,生命垂危再陷危机》。”
刘楠楠说:“应写《美女主持深陷车祸迷局》,副标题《黑帮参与,案情扑朔迷离》。”
说到火灾,到现在都没有查到是谁把火灾资料偷传出去的,据说那天资料室电源被人切断,监控废了,这么专业,肯定是经常出入资料室的记者干的。
正在八卦,编辑李一来热线组拿稿子,他说宣传部来人了,先后找台长和王主任谈话,他去主任那儿审稿,看到来人一个坐在主任椅子上,一个坐在办公桌上,主任站在一米开外,大汗淋漓,审稿时手在抖,像面临刑场枪决。
大家很关心主任,他是我们的直接oss,而且深得民心。大家乱糟糟地胡乱猜测,很久也没有结论,记者们的思维有时也会生空白。
后来,我们派刘楠楠去打探消息,刘楠楠在主任办公室外徘徊良久,飞跑着回来报信:来人已离开,主任无恙,但频道办公室通知我和陆家祺明天到宣传部问话,被通知的还有《大家说法》的闻言。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一大早,我开车赶往宣传部。
刚下过雨的鹿城清冷萧瑟,阴暗的天空低沉而压抑,街道两边的梧桐树在风里颤抖,残存的叶子不时掉落,枯黄一片。车急速驶过积水的路面,引来路边行人几声尖叫。
心情忐忑不安,犹豫着走进宣传部某办公室,一位中年男人接待了我,心里略微平静下来,因为他是个秃头,事实证明,秃头往往是我的贵人。
他递给我一杯水,和蔼地问我是怎样深入东正大酒店火灾现场的,当时是武警还是公安执勤,谁负责拍摄,谁负责灯光。
竟然还知道灯光,说明他头秃得有点道理。
秃头直奔主题:“小伙子,言论虽自由,职业道德和理性我们也要保持啊。这次火灾有外国人伤亡,政府善后已经很不容易,作为记者,除了舆论监督的责任外,也要有社会责任心。有人说,火灾资料是由你们电视台人员偷卖给外媒的,外媒又散布到了国内,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脑筋急转,强作镇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爱国也不缺钱,反正没贩卖资料,如果知道谁是内鬼,保证第一时间举报做好市民。
秃头男盯着我半晌不语,我心跳攀升到快要崩溃时他说:“你是王局亲属,警察家属的思想觉悟和法律意识都很高,你回去吧,我相信你。”
没想到问话这么快结束,我还想再宣扬我的爱国精神,他冲我挥手,我只好退下。
回到台里得知,陆家祺和闻言还在宣传部“思考”问题。热线同事在疑惑与不安中度过了整个白天。
黄昏时,陆家祺带着一脸兴奋回来了。大家问他什么情况,他说自己在宣传部百般狡辩都没能摆脱出卖鹿城人民的嫌疑。下午继续反思时,他终于想到怎么解释,当时负责问话的是宣传部一位美女。他激情澎湃地对美女说:“我陆家祺从小是看抗日战争片长大的,很早就培养了爱国、爱民族的强烈意识,作为中国男人,不能为祖国分担,我痛苦万分,夜夜梦想能够上战场杀敌、拼刺刀,报效祖国流血牺牲是此生所愿。像我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出卖人民,贪图金钱。如果政府不相信我,我愿意以死明志。”
最后,陆家祺一把抱住美女痛哭流涕,美女深表同情,除了给他擦眼泪,忍不住和他一起泪流满面,据说还用陆家祺的袖子擦了鼻涕。
我对陆家祺的说辞表示怀疑。
这个胆小怕事的人说到不会出卖人民、贪图金钱时,两眼还紧盯着桌子上的招财猫存钱罐。
在细雨连绵的深秋,电视台做出决定:辞退闻言。
大家纷纷传说是他私自把火灾资料偷卖给外媒的,造成恶意传播和炒作,给政府的善后造成困难。也有人说闻言是被冤枉的,台领导私下找他沟通,总得有人担起责任。
我后来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进入火灾现场的记者当中,我是公安局家属,只能拉拢,不能得罪。陆家祺的关系背景不详,传闻说他进电视台也是有人打过招呼的。闻言既非台领导子弟,也非关系户,他当年是考试进台的,靠自己的努力从一线走到了今天,他有“资格”承担这个责任和后果。
闻言没有反抗,也没有解释。
刘楠楠告诉我以上消息时,温良忙不迭地给我泡咖啡。我正怀疑他的用心时,温良宣布了台里另外一个通知:陆家祺和夏雨各上交一份深刻检查。
刘楠楠安慰我:“夏雨,写检查你不太擅长,大家可以帮你钻研,千万别客气。”
祝宁接过话茬:“这份检查要写出我们热线记者的水平和特色,建议开会研究。”
温良立即严肃地呵斥他俩:“滚远点!”
陆家祺下乡采访还没回来,火灾之后,他虽涉嫌嫖过娼,但实则身体欠安,咳嗽不止,还吃着药。
“闻言也太不专业了,要卖资料也得隐蔽好自己吧,平时的偷拍技巧怎么练的。”刘楠楠说。
“偷拍我们在行,偷卖资料那是特工擅长的事!”温良纠正她。
闻而敢言,百姓青天。这是鹿城市民赠给闻言的一面锦旗。
闻言在电视台做了二十多年记者、主持人。他这辈子的时光和精力都献给了电视,一直在关注民生。
火灾给他留下了唯利是图、出卖鹿城、报复社会的名声,从此他的生活将一片阴凉。
那个阴云弥漫的午后,风呼呼地把闻言的衣服吹成一堆乱草,他背着个黄的包走了,我正好采访回来,看见他离开电视台,没有人送,一个人径直走到大马路上,走在来来往往的汽车中间,引来一片叫骂,闻言对此视若无睹,旁若无人地走过马路,拐个弯,消失在人群里。
与闻言一样倒霉的还有我同学李军。李军是因为被我连累,在上次台里的表彰大会上,我竟然说感谢李军这位打入警察内部的同学。这下完了,他因为玩忽职守、执法犯法等问题被开除。
李军被开除后,我后悔万分,多次想当面道歉,打他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冥冥中预示了后来的悲剧。
写检查的还有老姨,她是受我拐弯抹角的连累,李军晋升为区交警队副大队长是她提议的,这个提议不是因为我和李军的同学关系,而是李军确实业务突出,又多次被老姨巡查时现,这个巧合备受警察们猜忌。
这些情况是马汉玉向我透露的,我暗想猜忌此事的警察也许只有他一个人,同为刑侦领导,我怀疑他觊觎老姨职位已久,只等落井下石的机会。
不管怎样,我一直觉得愧对李军。有段时间,甚至怀疑举报李军的叛徒是陆家祺,对他横眉冷对,他坐在对面被我盯得莫名其妙,心神不宁,几次忍痛从存钱罐里拿钱给我买烟,看到他破财后痛苦不堪、生命垂危的样子,我只好恢复了友好。
那些天,下班后我开车漫无目的到处溜达,经常到郊区白鸽广场,看小孩们在广场上追逐,恋人在私语,美女百无聊赖四处游走,群鸽在地上争食,有个长男人在喷泉边拉手风琴,一群中学生相互簇拥着点烟,风绕着树盘旋,阳光乱糟糟的,没有秩序地照在地上。
有次,我把车停到路边,沿着广场走向城外,十几分钟后走到一个叫许家河的河畔,那里林木丛生,满目枯黄草色,远处田地和山坡隐隐约约跑出视线。
时值秋末,这里略显空旷,站在风里,会感受到时光从身边流逝,能够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一座黄的钢混大桥横在河面上,锈迹斑驳已经废弃的铁轨卧在桥面向远方延伸,杂草夹着石子在铁道上交错疯长,掩饰着那些破败不堪的轨迹。
据说去年冬天在桥下河岸边曾生一起命案,一个十七岁女孩在夜里被人拖到河堤上,在浑浊的河水旁边,遭到奸污后被掐住脖子,她奋力挣扎,枯草东倒西歪,腾起的泥土把白色裙摆染成五颜六色,她踢落了一只鞋子,两只脚在酷寒中无力地伸展,她刚过完十七岁生日,那双鞋子是她的生日礼物。
女孩赤身裸体躺在河堤上,青春的肌肤在冰天雪地里裸露了三天。警察赶到时,她睁着眼睛,瞳孔里满是明亮的颜色,看起来就像玻璃橱窗里的洋娃娃。
嫌犯是女孩邻家男孩,比她大三岁,他们曾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女孩母亲痛不欲生,但是在法庭上,她请求撤销对杀人犯的诉讼。没人知道原因。男孩最后还是受到了应得的处罚。
很多人看见过女孩母亲抱着她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站在河边抽泣,那只漂亮的棉鞋还带着淤泥和冰凌,却依然改变不了它崭新漂亮的颜色,只是生命已逝去多时。
我走上铁桥,苟且残活的蟋蟀、蚱蜢从脚边逃窜,奔向颓败的初冬。
走到另一边河岸,在低矮的草丛边,突然现有个穿蓝色上衣的长女孩坐在河边,望向远处。
在这个只有野狗偶尔经过的天气里,突然撞见一个女孩孤身坐在河边,以为自己撞见了狐仙或野鬼。
联想起去年在此遇害的女孩,头皮上电流纵横,一阵麻。
我想弄出点动静让她主动现形时,女孩慢慢转过身子,她像在回想往事,转身速度很慢,眼神迷茫,等我们看清彼此后,都愣了。
楚晴!我叫她。
楚晴看到我后还是一副深度思考的样子。
“你?”她皱着眉头,站起来朝我身后看。
两个熟悉的人在大冷天同时出现在郊外,一个小河边,一丛枯草前,实在是太巧合了。看着楚晴漂亮的脸,我甚至怀疑她是狐妖,预先在这儿等候。
“只是巧合,没跟踪你。”我说。
楚晴恢复了主持人特有的镇静表情,她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那可没准,除非你脑袋里有GPS定位,我潜伏得这么深,躲在草丛里纹丝不动都被你现了,神探啊!”
她的脸颊在冷风里微微红,眼角有些瘀青,像进行过一场搏斗,地上还有瓶威士忌。
楚晴拎起酒瓶,耸耸肩,朝我递过来,我摇摇头说:“你不会是跑这儿喝酒来了吧?子宣没来?”
她把视线转向远处说:“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走走,感受大自然呗。”说完在草地上蹦跳了几下又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呼吸。
“那也不能往草丛里钻啊,去年有个女孩在这儿遇害,不安全。”我看着河水说。
她没说话,盯着远处荒野,那儿偶尔落下几只野鸟,在河滩上觅食和嬉戏。
“怎么不让子宣陪你来,热恋情人漫步在河滩上,浪漫又怀旧。”我接着说。
楚晴无意识地摇摇头。我们盯着天空远处,沉默了一会儿。天上有架飞机经过,在晴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白线。
楚晴把威士忌扔进草丛说:“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儿的?”
我笑笑说:“今天突然觉得哪儿都太吵,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待会儿,常听同事说起这儿,去年刘楠楠还来采访过。要不是生过命案,这真是个好地方。”
楚晴好像刚哭过,有泪痕凝固在睫毛上,“采访?被害的那个女孩?”她问。
“是,听说刘楠楠后来还跟踪过庭审。”
“最后呢,什么结果?”
“就是普通的强奸杀人案,刘楠楠了几篇消息。”
“普通?”楚晴冷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嘲弄的意味。
接下来,两人重新陷入了沉默,之后她说要回家。
她是打车出来的,我开车送她回家,她上车就睡了,天气有些凉,我把外套给她披上,她抖动了一下并没有睁开眼。
车开到楚晴家时,她已经完全睡着,我没有叫醒她,自己下车抽烟。
半小时后,她醒了,现我在车外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理了下头说谢谢,下车背对着我扬扬手走了。
之后有次和刘楠楠聊天,说起许家河命案。
“楚月,那女孩叫楚月,是楚晴的堂妹。”刘楠楠表情沉重地说,“还有,那个杀人犯的父亲很有势力。楚晴曾经到他单位门口下跪,以求严惩凶手,被保安拖着头殴打过。”
我一下子呆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子宣来电说想去大醉一场。
天空又飘起细雨,天气很冷,北风不时出刺耳声音,电视台院子里的桂花树枝叶凋零,前些天还能闻到的余香被雨水冲刷殆尽。
子宣站在后花园桂树下等我,没打伞,身上快湿透了,眼镜也沾上一层雾气,他站在树下踢着碎石头不停搓手,显得心事重重。
在Lost plac,我没提起在郊外遇见楚晴的事,子宣一杯一杯不停喝酒,脸色绯红,唉声叹气。我问他有什么心事,他只是盯着透明的酒杯呆。
有个俄罗斯美女走过来搭讪,子宣半醉半醒用英语和她窃窃私语,聊到最后,俄罗斯美女向子宣伸出了中指,不欢而散。
那个北方城市的夜晚,雨停后,街道上冷清而寒冷,天幕中悬挂起一轮清月。我俩相互搀扶抽泣,像两个亲兄弟,在大街上唱歌,在广场上跳跃,黑夜笼罩着昏黄的路灯,一切都显得飘忽不定。
我俩走进梧桐广场边上一条幽深的石巷,石巷铺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墙壁上爬满绿藤,绿藤下面隐约可见厚厚的青苔。顺着藤萝和青苔的印记走到尽头,有家用木头和谷草搭起的棚式小菜馆,名为“青木屋”。青木屋大堂竖立着镶铜木柱,柱子上挂着几盏红蓝紫白色调的吊灯,穿着花围裙的老板娘叫月娘,是个干净热情而风韵犹存的南方女人。
在青色石桌上,我和子宣点了热气腾腾的炖菜和两杯烫酒,老板娘边刺绣边聊南方家乡小镇的美好记忆。
一些日子,指边的时光,无论繁华或者悲伤,离开了才知道原来已经被岁月掩盖,等到重新掀起时,才现归宿已经长满荒草和青色的苔藓。
静静的午夜,时间仿佛停滞,只有风穿过木屋缝隙钻进来,房顶上有谷草出瑟瑟声响,窗外深邃的天幕上,弯月穿过云霭,向远方流动,这是离开北京后第一次在城市夜空看到如此明亮、干净的月亮。
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子宣在酩酊大醉时含混不清地念叨李清照这词,脸上带着无尽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