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爆炸来的猛烈,三个抓着他的黑衣人在撞上旋风的刹那纵身后跳,各自掩面躲避。
只让林泽一人承受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炸的人震耳欲聋厂房也被这剧烈的爆炸震得摇晃起来,破烂不堪的屋顶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瓦片,地上的尘土水泥也被炸得飞起,在半空中翻滚。
一时间,尘土飞扬,烟尘滚滚。
这雾霾,指数绝对超过二百五许尽欢连忙伸手捂嘴,扭头避开。
在这一片雾茫茫之中,就听见嘭的一声,有重物落地。
站在她身后的解语花双手合十,双臂向前一伸,犹如一把利剑刺出,然后左右大力分开。
眼前的尘土雾霾就跟被一把剑劈开似得,嗖一下朝两边退去,露出当中摔在地上的林泽。
许大仙一挑眉。
这手,别管厉害不厉害,炫还是挺炫的
林泽被炸得不轻,身上的衣服都破成布条,浑身是伤。落地之后还能动弹,咳嗽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想要起来。
解语花垂眉敛目,双手一招。
方才退开避让的三条黑影就嗖得又现身,围上去捉拿林泽。对方自然是不肯束手就擒,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还是六只手。按手按脚,再动就打,打服为止,再用绳子困住。
不出十分钟,地上就多了个结结实实的粽子
林泽被绑住了手脚,不能动弹,但嘴巴还能说,脑袋还能转,扭过头来恶狠狠瞪着解语花。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害我”
解语花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一脸“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啥要给你这个凡人解释”的鄙夷表情。
见他不吭声,林泽又喊道。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找你报仇”
解语花一挑眉,噗嗤一笑道,带着一点少年人的活泼。
“这可不行,我还真杀不了你不过”
然而话锋一转,他双眼一眯,嘴角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我多得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这话让林泽脸色一僵,但随即又呸的吐出一口唾沫,冷笑一声,满不在乎。
解语花知道他是个滚刀肉一个不肯做鬼宁愿当魙的老东西,谁知道他活了多少年,还有什么没见识过等闲折磨人的法子,压根入不了这种“老前辈”的眼
可他也不是吃素的
一时不察让这东西打了他的脸,已经够他懊恼。今日若不能叫这东西晓得他的厉害,他还不如趁早解甲归田,回老家种红薯去
还当什么护法,成什么神仙
抿嘴一笑,他扭头看向许尽欢,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语调问道。
“许小姐,要不要看一场好戏”
许尽欢皱起眉,一脸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抚了抚手臂,扫落一地鸡皮疙瘩。这语调一听就鬼,她可不可以拒绝
然而对方兴致勃勃,不等她回答就伸手一招。
“等下叫你的两位朋友也一起来看个热闹吧唱戏总要多些人捧场才好”
说罢,双臂一震,自背后阴影中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两队人马。
这两队人马统一的身穿灰色道袍,头顶抓髻,脚上套着布鞋,裤脚都绑着绑带,打扮的一身干净利落。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什,桌椅板凳,香花灯火,巾幡符纸,各式各样。出来之后都目不斜视,闷不做声,默默各自行事。
片刻的功夫,就在这厂房里摆开阵势,建了一个坛场。
法坛以解语花所站之处为中心,设了供桌一张,摆了香炉香花,净水明灯。两边竖起两道经幡,密密麻麻全是经文。
林泽躺在地上,这些道士们以他为中心,把十盏莲花灯依次排布,围成一个圆圈。然后用一条红绳把十盏灯连在一起,绳子两头汇拢之后缀上两个古怪的铜铃,打一个极其复杂的结,再把两条绳子一左一右牵着,绑在两道经幡之上。
随后又端上来两只一人手捧的铜盆,放在了那十盏莲花灯围成的圆圈里,正好是八卦阴阳鱼的两个鱼眼。
见这奇奇怪怪的阵势,林泽不免有些不安起来,挣扎着乱滚乱翻,想要破坏阵型。
解语花淡淡扫了一眼,嘴角轻蔑一笑。
不用他吩咐,自有几个孔武有力的道士上前,手持铜钎铜锤,把林泽跟捉小鸡似得捉住,解开绳子,摁住手脚,一顿叮叮咣咣之后,就把他跟张画似得钉在了地上。
林泽也是条汉子,手脚被铜钎扎穿,竟然都不喊疼,只是咬着牙嘶吼,嘴里嚷嚷。
“你杀了我有种你杀了我动手啊”
解语花充耳不闻,自顾自低头看刚修好的指甲,抽空还偷瞄许尽欢两眼。
许大仙已经看傻了这是要干嘛私设刑堂严刑拷打那要这些道士法器做什么
开坛做法降妖除怪他不是说这个魙只能用真仙之力才镇得住么这是准备让她上场
毫无准备喂
看她瞪大眼一脸迷惘的样子,解语花心中暗爽。
怎么样猜不透本护法的打算吧他的本事大着呢一天一个不重样,能使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天天都有新鲜瞧。多好
也就她不识货,整天摆着一张嫌弃的嘴脸,让人生气今儿个且看他如何露脸,一雪前耻
场面布置完毕,大护法振臂一挥。两个眉清目秀的道童现身,双手托着乌木镶银的漆盘,自阴影里迈步而出。
许大仙睁大眼,乖乖,这阴影里到底躲了多少人没完没了的
大护法表示,本门法术玄妙,别有洞天
漆盘里摆的都是织品,看起来应该是一套衣帽法服。
果不其然,两位道童托着漆盘上前,解语花伸手抓起那叠的整整齐齐,跟个方块似得织物,用力一抖,这织物就哗啦啦的散开,流光溢彩,五色缤纷。
竟是一件华丽的鹤氅鹤氅是道教服饰中最为华丽的一种礼服,非重大仪式场合,非重要仪式主持人,皆不得穿戴。
鹤氅的样式宽大飘逸,袖子和衣衫一体等宽,全部展开就如同两块巨大华美的方巾缝合在一起。与其说是穿在身上,不如说是披。
解语花抖开的这件鹤氅轻薄柔软,绚烂缤纷,一看就不是凡物。深紫色的底子布满翩翩起飞的白鹤,白鹤团团飞舞,每一只嘴里都衔着一件祥瑞之物。全身一共四十九只大大小小的白鹤,前身二十一只都在祥云中穿行,围绕着日月星辰。后面二十八只则围绕着传说中的神山仙境之地郁罗箫台。
高耸的楼阁,郁郁的琼花,缥缈的仙山,自在的仙人,构成自古所有求仙问道者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
最难得的是这些仙鹤祥云,日月仙山栩栩如生,绘形绘色。仙鹤的白,旭日的红,月华的洁,五色缤纷,艳而不俗,四十九只仙鹤形态各异,顾盼相连,造型繁而不杂,活灵活现。
整件衣服光滑柔软,平整细腻,轻薄柔顺,原来图案不是彩绣而成,竟是一丝一缕缂丝而成。
显然是出自皇家手笔,乃是一件御赐的古物。
他一把抖开这件鹤氅,挥手一披,就穿在了身上。
鹤氅宽大,非得高挑的身材方能撑起,他恰是个高高瘦瘦的衣架子,披上这件鹤氅,益显得飘逸华美,富丽堂皇,一派富贵仙气。
不得不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许尽欢瞪眼。原来不是要她做法,是他自己上啊
大护法还真是多才多艺,还会开坛做法佩服佩服
把鹤氅披上,解语花慢条斯理的低头系着扣子,心想你知道我多少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现在佩服我了算你识相我的本事以后慢慢都告诉你,不急
许大仙呵呵,随口说说,何必当真我不想知道哈
既然都弄出了鹤氅,那还得带巾冠巾是巾,冠是冠,不是同一件。
然而她看了一眼另一只漆盘,一下愣住。
漆盘上摆着的竟然不是莲花冠,而是五方五老冠
怎么他这是要超度恶鬼吗
一看她这个懂行的样子,解语花就益得意起来。伸手把五老冠拿起,戴在自己头上。
她顺着他手势瞄了一眼,顿时明白为啥他戴五老冠了。因为他没蓄,别的冠都需要用簪子固定,唯独这个往脑袋上一扣,就成
看她揶揄的脸色,他眉梢一挑,横了一眼。
真是蠢话戴什么冠做什么法,哪能乱来不蓄不能戴簪,难道他不能用带子绑么
一派胡言
许大仙呵呵,是是是,大护法你讲究多,我说不过你。那就快快上台,搭救众生,超度恶鬼去吧
道家依照法事不同,所带的冠也不同。莲花冠华丽,五岳冠庄重,五老冠则是慈悲。
身披鹤氅,头戴花冠,解语花站在场中整个一玉树临风,飘洒俊逸,贵气逼人。论扮相,他真是让人无可摘指。
就不知大护法的本事如何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才见风晓
既然是头戴五方五老冠,解语花这一场法事定然是超度亡魂,度化众生。
但许尽欢绝不相信他会对林泽一笑泯恩仇他能把捅了他一刀的刘耗子剁碎了冲进抽水马桶里,还封了魂魄跟烂肉摆在一块,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睚眦必报,打一还十的记仇小心眼。
这一场超度只怕对林泽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而是祸事。
林泽活的年头长了,自然也知道的多。一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是要做法超度自己,当即哈哈大笑。弄出这么多花样,他还以为这人有什么本事,却原来也是这老一套。
把他当成冤魂恶鬼,真是小看他了这一套,对付鬼还将就,对付他,没用
笑完了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屑一顾。
被嘲笑了,解语花也不气恼。拍了拍手,又有人捧上来一只铜壶。他伸手接过,迈步上前,亲自执壶往摆在圆圈当中的铜盆里注水。一边注水一边念念有词,还伸手掐诀施法。
往铜盆里注了小半盆水,就把铜壶交给别人。
立刻又有人捧上来一只四四方方的玉盒,并往另一只空着的铜盆里摆了半盆木炭。
他伸手打开玉盒,里面是一盒雪白细腻的香灰,抹的平平整整,犹如装了一盒晶莹的雪。用指甲挑开白茫茫的香灰,变露出一点闪烁不定的猩红火光。
原来在香灰里埋着一颗阴燃的碳,这火奇异,明明在燃烧,然后香灰却丝毫不烫手。
面对这毫无温度的炭火,他却如临大敌一般,小心翼翼的用云母夹了一块木炭靠近,引火。
木炭一靠近,那阴燃的火就如同活物一般,缠绕上去。
他伸手一甩,就把那木炭耍进铜盆里。然后拨动香灰,把炭块埋住,又盖上玉盒。
而铜盆里,火焰蔓延开去,立刻熊熊燃烧,只是依然毫无热度。
看这一盆水,一盆火,林泽有些纳闷,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倒是许尽欢看出了门道,她一直以为解语花是要做法,但现在看来他是要斋醮。
斋醮是一种仪式,跟斗法相比,它显得更温和,更庄重,也更华丽,更复杂,非常注重仪式和规制。作斋醮不但服饰用具有讲究,还要奏乐念白,诵经吟唱,鞠躬起舞,简直就跟唱大戏一样。
难怪他说要唱一场好戏给她瞧瞧
场中这一盆水一盆火,毫无疑问他是要做水火度炼仪。水火即真水真火,水火炼度即指用真水真火,交炼亡灵,拔度幽魂。从而洗脱罪孽,超度灵魂。
举行这种仪式时,坛场中要设置水池和火沼,水池盛真水,火沼置真火。所谓真水就是在清晨拂晓之时,在位于东方的井中取得的井华水,经过净水符洗净,变是真水。
所谓井华水就是水井静置一夜之后,浊水下沉,净水上浮,那浮于浊水之上的净水就是井华水。
而所谓真火,则是在中午阳气最胜之时,对着太阳用竹取火,再用结了真火符的印香引着,就成了真火。
所谓印香就是以香结印,用碾得细细的香料画出符咒法印,这香就成了印香。燃之可挥所结之印的功效。
水池火沼安置妥当,解语花便伸手一挥,又请上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这柄剑一看就是真杀过人的,刃口隐隐泛着蓝光,绝对是一柄凶器。
握着这把剑,他轻轻一挥,背在身后,然而微微一点头。
在一旁伺候,忙个不停的道士们就纷纷退下,并用脚拖掉了原本画在地上的锁龙台。
结界一破,障眼法就破了。站在锁龙台之外的唐仇和亓源两个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一闪,眨眼之间空旷的厂房里就多了一个“花团锦簇,五色斑斓”的舞台。
舞台中央,一个同样花里胡哨的道士,正是解语花。一个直挺挺站着,一脸无奈之色的青春美少女,正是许尽欢。
而躺在地上,被一个大圈围住,四仰八叉,面目全非,蓬头丐面的年轻男子,正是他们寻寻觅觅的林泽。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给他们两位解释着究竟是怎么回事,舞台中央穿的花枝招展的解语花手持利剑,开始绕着那个莲花灯围成的圈子慢慢踱步。
步是罡步,也就是脚踩天罡北斗,将方寸之地以为九重天,按照星辰斗宿的方位,用步一一踏之,模仿登天的姿势,接引天意,恭请神明。
步法并不复杂,然而要走得漂亮,走得标准,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要知道在迈步的同时,负责斋醮的法师还得唱步虚词。步虚词的特色是又长又华丽,全是四六骈文,而且还有调。不同的科仪就得长不同的步虚词,绝对不能错了。
唱词的同时,还有掐诀,结印。
也就是说,法师必须一边迈步,一边唱词,一边掐诀,脚动,手动,身动,嘴动,全身都得动。
然后还得穿着那一身华丽丽的鹤氅,舞动的姿态还要优美潇洒。毕竟斋醮是仪式化得产物,观众除了人还有神,必须要赏心悦目才行。
论姿势优美,仪式规整,步法准确,唱功了得,解语花都是符合的。然而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修为,没有法力,也就是说他能操作的科仪只能是这种平常的,不需要请动真仙神圣,只需借助五行阴阳,天地之气就能完成。
说道唱功,她竟不知道他有一把好嗓子四六骈体,华丽拗口的步虚词让他唱的婉转悠扬,悦耳动听。
到此,许尽欢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多才多艺”。唱歌好,总算是才艺吧
一人一鬼看得也是惊呆了。
解语花走得很慢,唱了一大篇步虚词也只走了半圈。唱完之后,单手掐诀,用剑自水池里挑起一抔真水,洒在林泽身上。
说来也怪,这水撒上去,就滋滋的冒烟。好似林泽是一块燃烧的焦炭一般
撒过了真水,他挥动手中的利剑,在他脚踝上轻轻一刺,逼出一滴血粘在剑刃上,然后一甩,血滴飞出去落在一盏莲花灯里。
这一手弄得漂亮,许尽欢差点想给他鼓个掌,叫声好。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情绪,他眼皮挑起,朝她飞了一眼。
这一眼,又让许大仙一阵恶寒,牙疼的嘶了一声。
大护法在心中冷哼一声,暗骂一句矫情,高傲的仰起头,脚步一转,又开始迈步转圈,换了一篇步虚词唱。
虽然唱的好听,然而在场的人都听不懂。因为步虚词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人听懂而写的,就是极致华丽的谀神而已。
唱完一篇,又走了半圈,他掐一个诀,用剑往火沼中一挑,火星蹦出甩在林泽身上,立刻把他的衣服给点着了。
人可以不怕水,当没有不怕火的。然而奇怪的是,方才真水泼在他身上,滋滋的冒烟。这会子真火把他衣服点着了,却仿佛一点事也没有。
他皮肉非但没有任何损伤,就连被点着的衣服也没有黑变焦。这火就跟是投在身上的影像一般,似乎只是个光影效果而已。
林泽见这火一点也不伤人,不由嗤笑一声。
解语花眯着眼,对他的嗤笑毫不理会。手中的利剑一挥,划过他的腹部。划破皮肤带出一抹血痕。伸手一震,剑刃上的血滴又飞入另一盏莲花灯里。
如此一边唱,一边走,他绕了五圈,用剑在林泽身上划了十道,从全身各处取了十滴血落在十盏莲花灯里。然后收步,收手,收声,回到供桌前,微微喘息。
许尽欢看了他一眼,见他额头全是汗,脸色也有些苍白了。于是嘴唇一动,无声吐槽。
“让你逞能,撑不住了吧”
斋醮可不是个轻松活当年她看白云子做过罗天大醮,足足七天七夜。别说做的人累,就是看得人,也累的够呛。事后想想,白云子一个出世修道之人,却天天在山上跑步锻炼,舞刀弄剑,也是情有可原。没有一副好身体,真扛不住这斋醮的差事
说他撑不住,解语花就不服气,睁眼瞪她。
他退场休息之时,那么原本退下的道士复又迈步而出,手持请火符,引了火沼中的真火,把落了血的莲花灯一一点燃,随后把烧着的请火符都丢进火沼里。
十盏莲花灯一点燃,当中被真火团团包围的林泽就突然浑身颤抖,张嘴嗷嗷惨叫起来。
他叫的突然,叫的惨烈,叫人听了心头颤,就如同整个人被点着了一般。
但明明是烈火焚身般的惨叫,可他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任何损伤。仿佛被焚烧的只是他的灵魂,而不是肉身。
真奇怪,这是什么火
要知道所谓真火,说到底也真是火而已。火就是火,一种化学反应罢了。正午面朝太阳点的火和晚上面朝月亮点的火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一样能做饭,一样能点灯
但林泽身上的火,显然不同寻常。
她扭头看向解语花,一脸狐疑。
解语花微微一笑,面色得意。
“这火是当初我们在山神故乡,结果困在丹炉里差点被人炼成真丹时预见的火。这是三味真火,能够炼化魂魄”
他一提起,她就立刻想到了。没错,就是这种火。一沾就着,但是毫无热度。肉身不会受损,可魂魄会被炼化。
想不到这火也被他带出来了
看来,他是要用这三味真火炼化躲在林泽躯壳里的那个魙
普通凡间的“真火”对付不了这个东西,但这三味真火显然正中了这东西的软肋。
灯圈围绕之中,林泽惨叫连连,浑身颤抖。
绕着他的十个道士一人手持一盏莲花灯,朝他趋近一步。
这一步,竟惹得他撕开嘴怒吼一声,浑身筋脉暴涨,振臂一挥,眼看就要挣脱钉住手脚的铜钎。
见势不妙,解语花立刻喝了一声。
“退下”
十个道士立刻放下手里的莲花灯,纷纷退后。
而他则一个箭步上前,纵身一跃,挥动手中的利剑往铜钎上轻轻一压。
晃动不已的铜钎就稳住了,于是他挪开剑,舞一个剑花,压向另一根铜钎。剑落下,铜钎就稳住,然而剑离开,铜钎又不稳。
一把剑如何压四根钎解语花皱起眉,面色一沉。
他这边一拙计,灯圈里的林泽就瞅准时机,咬牙忍痛,奋力挣扎。伸手握住铜钎,用力一拔,从地上挣脱了双手。
双手一挣脱,他立刻翻身坐起,握着铜钎朝解语花嗖的扑过去。
解语花双眉一拧,迅速往后推,然而这一退,身上的鹤氅飞起,却被他一把抓住。
眼看千钧一,在他身后闲闲看热闹的许尽欢啧了一声,身影一晃,到他身边。用两根手指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弹,他手心一麻,五指一松,利剑脱手而出。
她一把握住利剑,手腕一拧,一旋,一剑劈开了他的衣袖。
挣脱而出,她又伸手把他往后一推,脱离危险。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解语花离得最近也没看明白,等回过神来已经连连后退,而许尽欢则挡在他前面,举着利剑对准林泽用力刺去。
噗的一声,把对方扎穿,重新钉在地上。
一钉上,她就立刻撒手,拧腰连翻两个跟斗,逃得远远地。
林泽躺在地上,瞪大眼,高举着双手,一脸不敢置信。
明明他抓住了对方,明明他挣脱了铜钎,明明他就要扭转局势可是怎么眨眼之间,一切又都变回了原样
他又躺在了地上,又被钉住不能动弹,又落入了劣势,还要受这不明业火的煎熬
好痛好痛这痛让他想起百年前的往事,那一天,他死的那一天,也是忍受着这种烧灼灵魂一般的剧痛
好恨他好恨
林泽振臂怒号,惨叫震天,浑身剧烈颤抖,然而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钉在他肩头的利剑。
许尽欢把大半把剑都插进了水泥里,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燃烧真元,她翻滚落地,张了张嘴,然后一脸不甘的咽下涌上喉咙的血腥之气,扭头幽怨的瞪了解语花一眼。
解语花面色尴尬,一阵红一阵白。
牛皮吹上天,结果差点又被戳破。大护法恼羞成怒,暗暗咬牙,低吼一声。
“斩魂,夺魄”
听到号令,刚刚退下的十个道士又上前,一人拿起一盏莲花灯朝着林泽又比进一步。
这一步毕竟,林泽浑身剧烈一震之后,瞪大眼,张大嘴,五指用力一伸,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绷直绷紧。
一股粘稠漆黑的胶质从他全身的毛孔里钻出,起先是细如烟雾,渐渐的灰尘滴珠,然后变成一滩滩油渍,在他身上汇聚。
解语花又号令一声。
“聚”
十个道士就把这十盏莲花灯摆在林泽周围,然后纷纷退开。
从林泽身体里冒出来的黑色胶质汇聚成团,扭曲舞动,渐渐组成一个黑漆漆的人形。
这人形晃动着,脑袋的位置没有五官,只是突然张开一个口子朝着众人嘶吼,声音如同厉鬼哭嚎。
“这就是魙”许尽欢皱了皱眉。
这东西竟然有实体
解语花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不是实体,只是这种能量在现实世界的投影。你触碰不到它的”
“那现在怎么办”这东西又杀不死,灭不掉,因为完全不是这个世界该存在的东西。
他冷笑一声,抬起手,十指飞快舞动,变换指诀,默念一段长长的咒语,然后双手合十组成剑诀,对着那黑色胶质大喊一声。
“收”
那东西就嗖的一下被分成大小不一的十分,分别钻进了那十盏莲花灯里这东西一进去,灯芯上燃烧着的火焰也立刻变成了黑色。
“这样就完了”好像轮不到她出场嘛。
解语花摇摇头。
“这只是暂时困住它而已。等这火熄灭了,它又会钻出来,重新聚在一起,然后逃之夭夭,转世投胎。”
“治标不治本,你这有什么用处”
“至少争取了时间”
“争取时间干嘛”
“当然是为了修复你的冰月剑”
“那你不折腾这事,我也有时间修复冰月剑呀”她也是醉了。
他嘴角一撩,轻轻摇头。
“第一,折腾这事能让我撒气,找回场子第二,我不折腾你就没时间了。这东西它又不傻,若不是我绑架了朱家父女,它早就逃之夭夭。你上哪儿找去我帮了你,你却不领情。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冤枉我哼,许尽欢,你对得起我”
说完是一瞪眼,一鼓腮帮子,活像一条金鱼。
许大仙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依着本心很想跳起来暴打对方一顿,教训一下这个总是胡搅蛮缠的熊孩子。
然而熊孩子人多势众,他们连人带鬼算一块也才三个,打起架来肯定吃亏。他又抖出一个修复冰月剑的诱饵,叫她投鼠忌器。
心思一动,眼珠一转,大仙决定识时务为俊杰,该软还得软。
于是叹了口气道。
“你每次都自作主张,擅自行动,让我很被动呐”
这话是埋怨多于责备。解语花一下就听出弦外之音,知道她这算是难得的服了一点软。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暗喜,这喜色在四肢百骸流窜,勾得他蠢蠢欲动,突然很想要在她跟前摇头摆尾的大肆撒娇一番。
幸好此刻他披着鹤氅,带着法观,硬生生束住想要撒泼打滚的灵魂,仍能端出一副庄严高贵的姿态,不至于在众信徒面前丢脸。
闭上眼咳嗽一声,他端着架子低语。
“本护法行事自有主张,总不会叫你白来一趟。你若不信我,可以自行离去”
说罢,一甩袖,傲娇了。
许尽欢低头,磨了磨后槽牙,在心里已经把他扒了鹤氅,掀了道冠,摁在地上一顿胖揍。但脸上不露,仍旧叹一口气道。
“我哪儿不信你我要是不信你,我刚才何必救你明明就是你不信我,所以处处专断,把我瞒在鼓里。得,好心没好报走了”
说罢,扭头就走,义无反顾。
“等等”一想到刚才她把自己推开,挡在身前,他就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许尽欢停住脚步,然而不回头。
解语花追到她身边。
“你刚才救我,我还没谢谢你。谢谢”
这话出自真心,说的诚恳。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害羞,然而又异常甜蜜。这股甜蜜梗在胸膛里,顶的他伤口疼,然而这疼也让他觉得甜蜜。
因为这疼,也是她在乎他的证明
许大仙因为没回头,所以压根没看到此刻大护法低着头,满脸红霞粉光,堪称惊悚的面目。
只觉得这人到还知道好歹,晓得要谢谢救命恩人。不过谢谢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喂,大护法况且她救他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镇压那个魙。倘若让林泽挣脱了束缚,逃出去,那就后患无穷了。
“我怎会不信你,我都让你看了老底,这还不是信任”他又在背后低语。
谁要看他老底她想知道的是,修复冰月剑的事。
转头,看他一眼,然后挑眉一愣。
“你脸怎么这么红”
对方别过头,连忙解释。
“我累的气喘”不好意思之极。
那不是应该苍白么她心想。不过这不关她的事。
“你说修复冰月剑怎么回事你看,跟我有关,这么重要的事,你又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张。还说信我”先把大帽子扣上,断他后路。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揉了揉。
“冰月和琼花是你的法器,可冰月是残剑,琼花也缺了一瓣,倘若不补全,就算你能恢复真身,也不能挥全力。我既然要借你的真仙之力,自然要想办法帮你补全法器。我都是为了你你还埋怨我”
“打住打住咋们是合作,互惠互利,别全赖我身上”她伸手止住他的抱怨。
手掌就在眼前,他脑子一热,伸手一把握住。
许尽欢一瞪眼,挣扎一下。
他抓住不放,眼睛直勾勾看着她,略带一丝恳求。
让人握一下怎么了别人合作不都需要握手的吗他和她难道就不能握一个握一下,她又不会少块肉那么小气做什么
许大仙瞪着眼。她这是小气吗他这是合作的握手吗
他这是骚扰
骚扰怎么了他为她做了这么多,没落一声好,没得一分钱,握一下她的手,算是要点回报,不可以吗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许尽欢皱了皱鼻子,一脸别扭之色。疯了好好的谈正事,又开始疯
“怎么补全你倒是说说”连忙扯开话题。
“我找到一位异人,精通锻炼之术他能帮我们把冰月剑修复完整。”
“异人你哪儿找来的”这说法有趣,他不是说高人,而是说异人,听着就觉得话里有话。
“你别管我哪儿找的,总之就等着拿回你完整的宝剑吧。”洋洋得意,捏着她的手,想要往嘴边凑。
许尽欢一把抽回,力气之大,差点把他也拽得扑到自己身上。
解语花怕伤着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一松开就后悔不已,糟糕,他就该捏的紧紧的,然后就势扑到她身上去。这样一来,他还能抱抱她。
不过,如此行事就显得太猥琐了大庭广众之下,有点丢脸
依着本心,他是不怕丢脸。然而现在他终于决定要好好当女真观的大护法,利用手里的势力达成所愿,也就不得不受到这身份的束缚。
唉,长大真痛苦
大护法在心中暗自叹息,恋恋不舍的搓了搓手。
“你哪儿找的我可以不管,可这剑是我的,我不能让你拿去了胡作非为,到时候你说弄砸了,我找谁算账去”
“找我”
“找你是必须的。可把你炼了也赔不了我的冰月”她瞪眼,怒喝。
他在心里冷哼。冰月冰月,冰月了不起啊他知道这把剑对她意义非凡,但那又如何人死万事空,就算找到了那个人,难道她还能抱着个千年死尸谈恋爱去
所以啊,活着多好,活着才有未来
想到自己好好活着,比谁都强,大护法就信心满满,自得一笑。
“那你要如何”
“我当然是要亲自去会会你找的那个什么异人,亲眼看看到底怎么修复。”
他点点头。
“这没问题”
哦也,又能和她一起做事,好开心他心中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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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护法认真做事还是靠谱的,然而药还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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