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祺温柔地说:“阿雨,传言并不能当真。任何事情,除非是自己亲眼看见,否则都有可能作假。一点流言蜚语,你便这样伤感了么?”
云画雨眼眶顿时又红了,伏在桌上,呜呜地痛哭起来。
卓少祺真的是很了解她,问都不问,一眼便知道她为什么伤心了。
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她就是这么的小肚量,就是这么的爱吃醋,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明明已经决定与章羽枫分手,可一旦听到他移情别恋,她整个人都崩溃了,五脏六腑仿佛都揪成一团,心如刀绞,似是连每呼吸一下,筋骨都在疼痛。
“……我才没有伤心,我才没有难过……”云画雨哽咽着开口:“那些传言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喜欢旁人,是他的自由,跟我有何关系?我早已与他分手了,他是我的仇人,我怎会再为他流眼泪……”
她一面说,一面倔强地咬着红唇,拼命地想咽回眼中的泪。
那闪烁着泪花的眸子晶莹湿润,好像雪山上的一泓清泉,明澈得令人心动。
卓少祺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微笑着挑了下眉,“说得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世间无数清俊男。阿雨是个好姑娘,以后会找到更好的夫婿。……明天我把榆城的未婚男人都叫了来,排成队由着你挑,好不好?”
云画雨被这话吓得连眼泪都收回去了,“我才不要。我不要找夫婿,你别胡说啦。”
卓少祺笑吟吟地坐下,“你不找夫婿可亏了,我还准备送你一幅嫁妆的。包管奢华隆重,十里红妆,箱笼好似长龙,排满了整条长乐街,让沿途的那些少女少妇们都羡慕得流口水。”
云画雨傻傻地直摇头,“不要了……我说过不找夫婿的,你的嫁妆可以省省了。”
卓少祺皱了下眉,“也行,你的嫁妆我就不送了。只是我明日就要成亲,你难道就这么空手来么?毕竟朋友一场,你竟一点贺礼也不预备吗?”
“贺礼?”云画雨怔住了,羞郝地低下头,“抱歉……我来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明日成亲……”
她没料到会来到卓家,更没料到会遇上卓少祺成亲,她当真是一点贺礼也没有准备呀。
在荷包里摸了下,还有几张银票。
问题是……这银票还是卓少祺以前送给她的,总不至于拿出来作贺礼吧?
云画雨尴尬地望着他,“不好意思,我真的没带贺礼,等明日天亮了我去街上买一份,那个……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卓少祺一本正经地笑,“阿雨的眼光一向不好,必然买不回什么好物什。不如这样吧,这次的贺礼就免了,以后等我的孩子出生了,你就收他为徒,教他习武吧。”
“教他习武?”云画雨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让我教他练剑?”
卓少祺大大咧咧地嗯了声,“虽然你武功稀松,剑法也烂,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让我的孩子跟着学一学,就当强身健体了。”
云画雨有点气愤了,“你嫌我武功差就别让我教好了!”
卓少祺笑嘻嘻地站了起来,“省笔拜师费嘛。外面的师傅心太黑,一套剑法就需要好几千银子,干脆让我的孩子拜你为师,你必然是不好意思向我收费的,是不是?”
“你……你……”
云画雨简直啼笑皆非,完全不知如何应答。
被卓少祺这么胡说八道了一通,她心情稍稍纡解了些,此时有几个小丫环托着食盒进来了,麻利地布着菜,八宝鸭,芙蓉虾,葱爆羊肉,清炒口菇,竹笋鱼羹,还有一碗清淡的火腿莼菜汤。
都是榆城极有名的特色菜。
“阿雨,你多吃些,长点肉,”卓少祺叹了口气,“看你长得跟小柴鸡一样,瘦骨嶙峋,我真怕哪天风刮大了,便将你吹跑了。”
云画雨笑了下,“谢谢了,我会多吃点的。”
卓少祺微微一笑,身姿清逸,阔步朝门外走去,“那你先吃吧,我走了。”
云画雨看着这满桌的菜,诧异道:“你不吃么?我一人怎么吃得下这么多?”
卓少祺脚步一顿,突回过眸来,目光如水,唇角勾起一丝俊朗的笑。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我长得这么俊,如果与你同桌吃饭,你光看我就看饱了,怎么还能吃得下?”
“卓少祺!”
云画雨咬牙切齿地喊了声,一把将他推出门外,砰的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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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脸上的笑容,在她关上门的那一瞬,已敛得无影无踪。
他静静地往前走,身影寂寥,一袭淡蓝色的衣衫在夜风中缓缓飘动,宛如一纵即逝的烟水。
目光轻轻一扫,望着整座府邸里那随处可见的喜绫和红灯笼,他淡漠地一笑,唇边漾起一抹自嘲般的弧度。
成婚的日期,是母亲选的黄道吉日,当真是月色怡人。
皓月婵娟,绛河清浅。
假山尽头,一汪碧池,映着清澄的月色,更显得波光粼粼。
卓少祺独自站在碧池旁,凤眸微黯,有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眉梢间的那层阴郁,竟长久的挥之不去。
碧叶泛黄,海棠残落,远方有几只夜飞的鸟儿经过,在树影间飘下了扑簌的声响。
卓少祺突然一探腰间,蓦地拨出一柄软剑,手腕一抖,剑光骤起,在朗月之下,竟有如凌厉的利芒闪过。
长剑如虹,漫天光雨。
他的身姿翩若惊鸿,蜿若游龙,少年意气,一剑追风。
其飘逸凌厉之处,竟不亚于这世间任何一位剑术高手。
落红惊起,枝叶凌乱。
萧瑟的夜空中,都是他斩落的残花碎叶,似是一场瓢泼而决绝的大雨,淋得他满身都是。
花下愁,月下愁,花落月明人在楼,断肠春复秋。
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卓少祺衣袂飘飘,站在那漫天的花雨之中,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剑。
明日,他就要成亲了。
当母亲慈爱地问询他的意见时,他瞧着母亲那掺着银丝的头,几乎没有犹豫的,他便点了头。
母亲已经老了,身体不好,一直在生着病,让母亲开心些,是他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