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月冻,寒风刺骨。
几枝寒梅压在屋檐下,层层融雪浸透了火红梅瓣,往下一点一点地滴着水,仿佛是未凝固的灼泪。
沈家主母沈如筠熬不过正月初七,殁了。
正当是喜庆的日子,方迎来新春吉祥庆贺,突然来这等噩耗叫人经受不住。
而在沈家家族上头一些个长老的,在年前听闻沈如筠病重时便将其拖入西苑,禁让任何人探视,说是多吸收一些天地灵气,再辟辟谷,指不定就好了。
说是如此对沈如筠关照,实则是觉得她晦气。
沈如筠想着年幼的女儿沈红线,总是咬牙坚挺着,终于,正月初七挺不过去,撒手人寰。
沈家更是觉得这女人晦气,再一翻这几日黄历,明忌‘入葬’,对于沈如筠的丧事,更是直摆手,谁也不想接管。
这尸一连躺了七日,都未能有人打理。沈红线想从外边买一些香蜡钱纸祭祀娘亲,却都被喝声制止,还被几个粗使婆子看住,困在屋内。
娘亲生得窝囊,死得凄惨,沈红线没能祭祀得了她。眼看这头七已过,沈家上边命人随意挖了个坑,将娘亲葬了。
葬向何处,他们不肯说。
家族祠堂,也没有娘亲的排位。
娘亲的头七一过,便是上元节,极为喜庆之日。沈家给上下奴仆都了些碎银子,那些人一高兴便忘了还困在屋内的沈红线。
与其说是高兴忘了,不如说是……从未在意过。
毕竟沈红线不过一次女,算不得大小姐,待妾室上位后,哪儿还有她容身之地。
沈红线望着窗外一片灯火通明,热闹景象,看着在小道上有说有笑的丫鬟,忽觉形单影只。
她趁着夜色,那些人不注意便从西苑一处的狗洞那钻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头到街尾都挂着各式各样彩灯,琳琅满目。小摊贩上摆着可口糕点,与玲珑精致的小玩意,让人忍不住瞧一瞧。
沈红线亦是伸长了脑袋往那探去,小贩笑着招呼道:“姑娘,买盏花灯罢,祈福许愿,亦或是祭祀亡灵,这花灯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她望向摊贩上莲状花灯,又望向河流处一展展似奔涌而去的色彩,最终咬紧下唇摇了摇头。
“不,不买……我没钱。”
一听闻这话,小贩当即嗔怒:“嗬,没钱还在这儿瞎站着,赶紧走走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
沈家大院的大小姐沈红线,却像一个叫花子般灰溜溜的走了。
她站在河流旁,看着那些同她一般大的孩提在桥下放着花灯,舀水让花灯渐行渐远,身旁的父母温和地看着他们笑。
她看着看着他们,看着看着河流,再看着那花灯,泪朦胧了双眼。
而连玦便是在此刻遇着沈红线的,她从他的府邸中偷了一株莲花,残忍地将花朵与根茎分离,取下似船状的莲花,扯掉里边花蕊。
再在其间安放上捡来满是灰尘的蜡烛,从别人花灯那借了火,点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