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严加惩处,皇上许久以来心心念念的打压八阿哥之举总算是旗开得胜,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实际上皇上对八阿哥的打压也确实是太难以开头了,否则也不至于等了快有一年的时间。要知道皇上继位之初对他的八弟又是加官又是进爵,就是担心廉亲王的朝中势力。而八阿哥也是人中龙凤,早就知道皇上在处心积虑地寻他的把柄,因此他当然是格外的小心谨慎,力求漏水不漏,然而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令他快要崩溃了,总想痛痛快快地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皇上正愁找不到令人心服口服的把柄呢,这一次终于圆满完成了对廉亲王的沉重打击,让他扬眉吐气一回,同时也是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而这口恶气的来源主要有两件事情。
由于廉亲王主持礼部事物,包括丧仪在内的各类礼典均在礼部负责的范畴之内,而先皇和皇太后大丧又是最为重要的仪典之一,自然是诸项事宜全部都要由廉亲王亲自负责。皇上尽管全面掌管国家大事的各外方面,然而先皇和皇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又是诚孝至极之人,因此有关丧仪事情他都进行了亲自过问。然而毕竟国家大事太多了,皇上再是精心也是不可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全部用于皇太后的丧仪,因此对于重大的事项他单独进行了详细了解,对于具体细节则并没有,当然也是没有时间来参与研究讨论。
一直到大队人马随同御驾浩浩荡荡地抵达遵化之后,皇上这才万分惊讶地现,他最为敬重的皇阿玛的丧仪怎么会简陋成这个样子?
实际上当皇上从行宫前往景陵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现了端倪,由于皇上格外重视此项差事,因此对所有的皇家典仪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当时他无意间现运送先皇梓宫的夫役人数少了许多,心中甚是不悦,不过依照八阿哥的办事能力,皇上认为廉亲王定是有什么他没有看到的特别安排才如此为之,因此在没有了解清楚之前,皇上当然是不敢断然地表明态度,以免到时候八阿哥给他说出一大堆的理由让他碰一鼻子的灰,为此他不得不沉住气,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悦的神色。
就这样,皇上一路强压下怒火好不容易挨到了景陵,结果事实远非如此,还有更多更令人无法忍受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彻底将他惹恼了。先是建陵的红土竟然是在陵寝当地采办的,质量品相极不好,继而在丧仪期间,见到那些制作丧仪大典所需的乘舆法物竟然全部采用断钉薄板,甚至由于粗制滥造,以至于祖宗牌位漆流字漫,令人不忍直视。
皇上是如此诚孝之人,又是那么追求尽善尽美之人,结果皇家丧仪竟然简陋到令世人耻笑的地步,让他这个嗣皇帝的脸没处搁没处放。
直到这个时候,皇上算是终于看明白了,廉亲王根本就是存心故意对待他们先皇和皇太后的丧仪,至于出于什么目的,皇上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为了拆他这个嗣皇帝的台,让他遭受世人的误解和痛骂。
对此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们兄弟之间不管是有什么事情,哪怕是打个头破血流,闹个鱼死网破他都能够理解,毕竟他们都是皇子,都是志向高远,有鸿鹄之志,在这个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世界里,谁有本事皇位就是谁的,他不怕兄弟们真刀实枪地来跟他争这把龙椅,只要是有真本事来跟他抢,哪怕是背地里捅他的刀子,哪怕最后输的那个人是他,皇上都会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然而先皇诚孝至极的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纷争将战火蔓延到先皇的身上,无论以什么形式,无论以何种借口,只要是先皇或是皇太后被牵扯进来一丝半毫,他都是坚决不能有半点姑息迁就,
现在面对礼部如此敷衍了事、漫不经心地对待先皇的丧仪,他终于彻底地爆了,盛怒之下立即传八阿哥前来听旨,以期兄弟两人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一个一清二楚。因为皇上早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因此一见到廉亲王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没有半点愧疚之色地前来回话,当即更是怒上加怒。
“廉亲王,朕命你主管礼部事务,你就是这么当差的吗?你就是这样来告慰皇阿玛的在天之灵吗?你知罪吗?”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丧仪中的种种粗俗简陋之举完全就是八阿哥存心故意而为之,因此他也早就料到会有被他皇兄责难的这么一天,因此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廉亲王由于早早就想好了对策,对于皇上提出的各种问题全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真正正的是滴水不漏,不见半点破绽。更令皇上大出意外的是廉亲王对于他的各项责任和指控竟然是一口承认下来,没有做丝毫的胡搅蛮缠和抵赖。
“启禀皇兄,您从前也经手过户部,国库是什么个样子,您最清楚不过了,现如今国库空虚成这个样子,愚弟就是活神仙也实在是筹不出这么多的现银啊!”
廉亲王一个“您也经手过户部”简直是让皇上气结!当初他追讨十阿哥国库欠银一事闹得兄弟之间几乎快要老死不相往来,十阿哥自然是记恨在心,而八阿哥又与十阿哥交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廉亲王随便一句话就令皇上一丁点儿的反驳之力都没有,八阿哥看在眼中、喜在心间。见皇上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廉亲王又乘胜追击起来。
“皇兄,这件事情愚弟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皇阿玛是您的皇阿玛同时也是臣弟的皇阿玛,生此种境况臣弟心中很是难过,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皇上的一句话招来八阿哥的十句话,而且句句显得都是既在情在理,又有理有节,将皇上堵得哑口无言!只是他的心中实在是不能苟同,于是这口气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就算是再没有银两,就算是砸锅卖铁、自掏腰包,也不能从他们皇阿玛的丧仪上节省开销啊!于是盛怒之下的皇上终于忍住地怒骂起来。
“既然没有银子,你怎么没有事先禀报朕?你若事先禀报了,朕就是砸锅卖铁也能给你筹来银子!你倒好,既不事先禀报,又擅作主张对皇阿玛的丧仪如此敷衍塞责,你不是在为自己办差事,你这是在为朕办差事,你这么做,就是要将朕陷于不孝不义的境地,任由世人耻笑、背上一世的骂名吗?”
廉亲王没有尽力办差是实,但国库空虚也是实,皇上不是不讲理的人,明知道八阿哥给他布下了一个明晃晃的了陷阱,然而一贯的赏罚分明令他不由自主地又稍稍地原谅了他的八弟,于是在这番怒斥之后,皇上并没有立即追究他的罪责,于是这件事情暂时不了了之,毕竟现在正是大办丧仪之时,也不好大开杀戒,但是廉亲王犯下这么大的错处也不能白白地逃了,具体如何责罚留待回了京城再说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事情偏偏就是那么的凑巧,前一天兄弟两人刚刚因为丧仪简陋而爆了一场激烈的冲突,结果第二日皇上竟然收到一个密报,不啻为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令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君臣关系又遭灭顶打击,更是让简办皇家丧仪之事好不容易因为皇上的让步而平息下来之后再度剑拔弩张起来。
这件事情说来也有些话长。想当初廉亲王还是八阿哥的时候,在康熙朝就因素喜有结党而名声在外,当然了,对于这件事情由于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观点也就不尽相同,有时候还会南辕北辙,因此在群臣的眼中,八阿哥是礼贤下士的谦谦君子,在先皇的眼中则成为结党营私的无耻小人。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八阿哥在朝堂上赢得美誉的同时却是先皇那里结结实实地碰了壁,以致白白地赔上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还在一废太子之际就被永远地弃用,甚至后来展到父子恩断义绝的程度。
时光荏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到了雍正朝,当今的圣上因为忌惮八阿哥在朝中的实力而不得不极尽拉拢姿态,委以总理事务王大臣重任,身居要职、风光无限。然而或许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是康熙朝还是雍正朝都难以改变一个人的天性,又或许是居安思危未雨筹谋,即使是身为总理事务王大臣也难以令他放下戒心,不将满堂朝臣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一天都不能踏实,于是现如今的廉亲王与过去相比,在结党营私方面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越演越烈,只是在手段和方法上比从前更加隐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