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离洐悠然自若"又不是朕让你来盗取回生丹?况且藏丹阁里的回生丹,本就是假的,它本就是锁魂蛊。为了惩罚盗丹之人……"
"你明知这是锁魂蛊,却还联合御医,骗我服下。"夏子橙恨道"你还不如干脆杀了我,来得痛快。"
"杀了你?"离洐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反问了一句。又掐着他的下巴,眼神阴冷"我好不容易遇见,与他如此神似之人,我又怎么会杀了你?更何况,这是你自投罗网,我要留你在身边……直到,他出现为止。"
"……"夏子橙突然像被雷击中,任他再傻,也不会不知道离洐说的人是谁了。他突然想起为何辰妃的眼睛如此的熟悉,那可不就是自己的眼睛么,是啊,那么像……
离洐究竟是想做什么?从藏丹阁开始,话里话外的都在挂念从前的夏至……甚至找来妃子都是自己的替身?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是他,感觉再像也不是。"夏子橙道
"你是,我说是你就是!"离洐站了起来,大喊道。然后又安静了下来"那天,我看见你躺在草地上,第一眼,我便想起了那人。从没有人,能让我如此清晰的记起他,记起他固执的练剑到满身伤痕,记起他秉烛夜读兵法至天明,记起他……沉默的枕在枯叶之中……"
"这么多年,朕从未梦过他。因为他恨朕,连一个梦都不给我……可见过你以后,我却日日梦见他……梦见他信我,赖我,爱我"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提起他!"夏子橙愤怒起身,趁离洐不备,就是狠狠的一拳,又狠狠的一拳"他信你,不过是瞎了眼!"
夏子橙放开离洐,捂着心口倒退了好几步。难以言喻的看着离洐。如果不是现在,如果是在自己还爱他至死的时候,他如此的在意自己,该有多好。
人死了,还剩什么呢?不过是一抔黄土,一缕清风。现在来怀念,还有何用?
离洐捂着下巴,疯笑起来。他突然掐住夏子橙的脖子"你到底谁?"
那人于他不过是陌生人而已,他凭什么如此激动?
"是谁派你来的?"离洐的手掌渐渐收紧,夏子橙脸涨红,渐渐喘不过气。
"陛,下,既然疑,我,何不,干脆,杀了我。"夏子橙艰难的说道。"
离洐眼神如炬,凝视着夏子橙,手却渐渐松开。
"想要朕天下之人太多,想利用他的人也太多……"离洐的眼神透着杀气"若你抱着不该有的心思……我有千百万方法,让你欲死不能。"
"呵"夏子橙冷笑一声,这话他信,离洐折磨人的手段他不是没见过。
"笑什么,你打伤朕,这是死罪。"离洐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嘴角便得红肿,一反常态地勾起淡淡的笑容。
"杀了我吧,我现在与死有何差别。"
"不,我不会杀了你。"离洐笑道,"在我寻到他之前,我不杀了你。来人!"离洐冲外叫道,便有小太监走了进来"带萧公子去离苑休息。"
"你别妄图逃跑,蛊毒作之痛,不是你可以抵挡的。"离洐又道,夏子橙却没有回头,只是跟着小太监走了下去。
太监心里也打着小九九,皇上居然给他住了离苑?这是皇上给自己修建的苑落,除了丽妃,没有一个人进过这里。居然,给带刀侍卫住这?太监也是一脸懵逼。
"萧大人好生歇息。"太监退下,夏子橙在金碧辉煌的房间坐下,四处打量,大到让人觉得空洞和虚无。
摸了摸脖子,依旧还有窒息的感觉。离洐,是真的想杀了他。说起来,除了死前那一眼,夏子橙从未见过离洐如此喜怒无常。或许,这才是真的他。
夏子橙曾深爱着的,那个公子如玉的良人,一开始就是假的。
夏子橙摇摇头,掏出腰间的淡蓝色药丸,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锁魂蛊。
事情追溯到夏子橙来皇宫之前。
他深知离洐奸诈,也见过回生丹的样子,便想着制一枚一样的,若真有什么意外,可以用这个假的换了真的。
没想到藏丹阁的丹药竟然是毒药。幸好有了这备份回生丹。所以,夏子橙服下的根本就是由伯余和仙人特制的大补丹。而锁魂蛊,就在他的手上。
离洐还以为自己真把夏子橙玩弄于手掌中,还以为真能轻易掌控他……他从来都以为,他能够掌控任何人吧,夏子橙冷笑了一声。
只是,既然藏丹阁的丹药是假的,那真正的回生丹,究竟被放在了何处?时日不多了……若这次无法取走回生丹,下次要找到就难了……阿慊,靠着黑晶石续命,也还不知道到底能撑多久。
夏子橙收起了锁魂蛊,开了门在离苑里走了走,更深露重,更加寒冷刺骨。
不过夏子橙走了一圈才现,这离苑,就是夏冰说得被封锁起来的御花园。这里什么都没变,连路,都还是那条他们一起走过的路。
而夏子橙,只觉得可笑,又悲哀。他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却犹如站在千万把刀刃之上。
离洐的态度让他迷茫,若说他在做戏,又是在做给谁看?若说他真的对自己有情……有情又如何,终究抵不过这江山一亩。更何况,他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回不去了。
心里的空缺早被另一个人填满。如果不是为了他,夏子橙,这辈子都不愿再踏上这片土地。
"阿慊,阿慊……"夏子橙望着即将白昼的天空,轻声的,一遍一遍的叫唤。想他,念他……思念是这样的深入骨髓,让人夜不能寐。
"滴滴滴……"心电仪突然出了急剧的叫声,珍妮连忙叫来医生,给夏慊紧急抢救之后才又渐渐平稳了下来。
"一直都好好的,这是怎么了?"管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珍妮站在窗前,看着东方之巅开始泛白,她问"子橙走了多久了?"
"在有两天,就是该回来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珍妮叹气
"萧公子,你醒了。"夏子橙再睁眼就见一太监站在自己身边,屋里还飘着似有若无的好闻的檀香。
"你怎么在这?不用伺候皇上?"夏子橙揉揉头,穿好衣物道。
"陛下就在前院,吩咐我在这侯着。"太监端来洗漱用品。
夏子橙随意的擦了擦脸,漱了口,问"陛下,在前院?"
"陛下下了早朝,等公子起了一起用早膳。"太监便收拾边答。
"我去看看。"夏子橙往前院走去,一路花草都枯萎了,绿叶也几乎不见一片。
往花园深处走去,一株只剩枯枝的桃树下,树立着一个孤零零的墓碑,无字碑,离洐便在碑前席地而坐。
"你瞧瞧……他是不是与你有些相像?"离洐对着墓碑道,"你不在了,我不是还可以找千千万万个你?阿至……你报复不了我的。"
阿至……夏子橙心里剧烈的跳了起来。这个墓碑,居然是离洐给他立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夏子橙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夏子橙一脚踩碎了枯枝,出的声响引得离洐回头。
"可还住的习惯?"离洐似乎刚下了早朝,还穿着龙袍,十分的威严。
夏子橙没有受惊,也不下跪,只是沉默的望着他。
"可是不喜欢这地方?"离洐却也像没事人似的,丝毫没有秘密被撞破的尴尬。
"陛下所说的带刀侍卫,就是像金丝雀一般豢养起来?"夏子橙淡淡道。
"也并非非要如此,只要你不试图逃走,自然你想如何便是如何。"
"那我要你的江山天下,你可愿意?"夏子橙看着离洐的眼神,突然有些目光灼灼起来。
这江山天下,毁了自己,也毁了他们。
"你这是找死。"离洐咬着牙吐出这句话,却见夏子橙根本不在乎的样子。离洐背过身去,"他从未向我提过要求,哪怕一次。"
"提不提又如何?如果他要你放弃这江山天下,你可愿意?"夏子橙见离洐脸上的迟疑,更是嘲讽。
"为何非要舍其一!"离洐脸色难看的怒吼,"鱼和熊掌,为何不可兼得?"
"人心不足……"夏子橙避开视线,呢喃道。
"朕是天下之主,要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离洐突然从夏子橙的腰间拔出了利剑,剑刃透着寒光,他眼神微眯,手起刀落,无字墓碑便被劈成了两半。
"朕想要的,就必须得到。"夏子橙看着一分为二的墓碑,看到离洐势在必得的眼神……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却不由得背脊一凉。
有的爱是放手成全,有的爱是束缚强求……爱最能萌生执念,而离洐又是属于哪一种?
"禀陛下,辰妃的父亲求见陛下,正在御书房跪着。"太监突然来报。
离洐丢开剑,表情温和却透着狡黠的睿智,一举一动,都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仿佛之前的善变与癫狂都与他无关。
"走吧,看看那老家伙还能蹦哒多久。"离洐淡笑,看着夏子橙"萧公子便安心在这住着。"
看着离洐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这里的空气很好,这里的阳光很暖……这里的人,他看不透。
破碎的衣冠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阳光刺痛夏子橙的眼睛,他突然想起离洐说的"这丹药……一直为一人而留。只是如今,人都已经没了,留这死物又有何用。"
难道说……回生丹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