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总什么人, 怎么会轻而易举被一堵院墙给困住呢。他成功地出了沈家的门,直接叫沈主任给赶出去的。
沈主任合上车门,冲着屁颠颠又追上来的雷震东冷笑:“行, 既然你穿上裤子不认账, 那我就当昨晚上白.嫖了。服务不错, 下次我叫上朋友去点你的单。再见!”
“祖宗,求您, 你慢着点儿, 你肚子里头还有孩子呢。”雷震东意图扒车门, “青青, 咱们有话好好说。”
“滚——”沈主任吐气如兰,柔柔的嗓音百转千回, “不用您操心,雷总,我马上带着孩子改嫁去。嗯, 这回我一定嫁个高帅富!”
雷震东快要给她跪下了:“青青啊,这不能随便给孩子找后爹, 容易影响孩子的心理健康的。你看看,多少被后爹残害的孩子。你忍心让我们宝宝也遭遇这样的不幸吗?”
“没现。”沈主任对着后视镜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 转过头魅惑一笑,“那得看什么人找,又看找的是什么人。”
车子动了, 沈主任直接留下汽车尾气。雷总两条腿到底不是四个轮子的对手, 他看着妻子一骑绝尘, 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完了,他这回是彻底惹毛青青了。沈主任的火一起来,那可真不是轻易能灭的。
老三啊老三,哥哥为了你也不亚于上刀山下火海了啊。你在天之灵要不好好保佑你哥哥我,我让和尚天天给你念咒去!
雷震东摸出了手机给小蒋打电话:“人找到没有?行,我马上过来。”
沈青一路飞车开到医院,踩下刹车,狠狠吐了口恶气。
雷震东这个混账东西,她都这么着了,他居然还敢跟她耍花腔。不过了!过不下去了!她傻她才搭理他呢。就算他身陷囹圄,众叛亲离,也是他活该!傻子才给他送牢饭呢,没钱在里头吃不饱穿不暖拉倒。全是他自己找的!
车窗被人敲响了,沈青吓了一惊,抬起头来见辛子墨那张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脸,顿时没好气:“干嘛啊?”
辛子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哟,沈主任啊!我还以为你家老雷失心疯了。这一路车子飙的啊,我跟在后面差点儿都没追上。没想到您巾帼不让须眉,居然还有这一手。”
沈青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位兴致盎然的少爷。
她摸出了手机,拨通了雷震东母亲的电话,主动问安:“妈,最近你跟爸爸身体还好吗?……我挺好的,能吃的下。产检情况一切正常。震东也蛮好的,不怎么在外头喝酒。好的,那我看着他,就说是妈您吩咐的。”
照理说,要问事情的话,她打电话给雷父更加合适。可是没道理当人儿媳妇的跟老公公太亲近,她只能硬着头皮跟自己的婆婆亲亲热热。
雷母原本还有点儿气不顺,丈夫在边上点了两句之后,她总算下定决心要对母凭子贵的儿媳妇温和一些。毕竟先前的事情是她理亏,儿子还是靠儿媳妇劝着,才肯再跟他们老两口说话的。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半天,全是家常闲话。沈青挂电话的时候,基本上断定了一件事,雷震东不仅瞒着她,连他爹妈也一块儿瞒了。
这人到底想干嘛?为什么先前好端端的,进了一趟公安局,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明明在公安局里头,也没什么多特别的事啊。
她仔细回想那段时间前后,唯一能够算的上意外出现的人是丁雯的丈夫,那位神出鬼没的周队长。可是那晚上,他也没有要找震东的意思,他甚至都不知道震东被公安带走了。
就像雷震东自己说的那样,他都已经退伍十多年了。他到底要讲个什么破纪律啊。多严重的纪律?还非得把她往外头推。
辛子墨在边上一路看着沈青面色阴晴不定,终于没管住自己那张话多的嘴:“哟,沈主任,果然是孝顺儿媳啊,传统美德持身。一家人很是和谐有爱啊。”
怎么哪儿都有他,他少说两句话,没人当他是哑巴。沈青双手合十求饶:“辛少,您老有什么吩咐没有?”
辛子墨摇头摆手,笑嘻嘻的:“吩咐不敢当,就是给你通报个好消息,有人又被抓了。”
沈青疑惑地挑眉毛:“谁?”
“关珊啊,才出来就又进去了,真是浪费警力。你说她要是一直老实在里头待着,不也没这么多事情了嘛。大晚上的还让警察抓贼,就不能消停消停,也让人家警察叔叔吃上一顿热乎饭。”
平常也没见他多体谅警察同志的辛苦。沈青笑了笑,伸手拨自己的头,不甚感兴趣的模样:“那我是不是该请你吃顿早饭,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
“沈主任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啊。也对,有雷总这么耳目灵敏的人在,沈主任肯定一早就知道了。”
沈青侧过头去看辛子墨:“辛医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辛子墨一点儿都不害臊:“没事,照我家夫人的话,就是我贱格。不把事情搞清楚,我大晚上的会睡不着觉。”
沈青眼睛朝上翻了翻,看了眼医院的穹窿顶:“无聊。”
“那我跟你说点儿有聊的。小心反扑啊,那一位也不是好惹的,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况且人家后头有人啊,还足够硬。”辛子墨冲她笑了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沈青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吁了口气,朝内镜中心的方向去。她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小辫子有可能被人抓到。
她不过是个普通医生,不仅没有行政职务,甚至连单独带一个诊疗组的经历都没有。现在医改重点的确是反腐,可如果连她这个层别的小医生也列入重点监控对象的话,那就真是讽刺了。
从道德上攻击她,其实也站不稳脚。她跟何教授那一段,已经是十多年前的往事。谁规定分手过后的男女不能见面,不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强行尬黑的后果是她反而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情。
笑话,睡了一个国内的教授,就能直接保送哈佛医学院?这可真是哈佛被黑的最惨的一次。人家有学历有能力,升职称也是按部就班。人家长得好看吃你家大米了?
她反复思量了许久,自觉身上没有太大的漏洞可以被抓住做文章。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辛子墨的意思应该是顾教授并没有因为论文造假的事情被钉死。
这也不足为奇,如果论文造假就身败名裂的话,那灰溜溜倒台的专家也未免太多了。等到大众的关注热点过去,一切自然会风平浪静。就是顾教授估计不会心甘情愿咽下这口恶气,势必要再反击一回。
沈青不敢指望他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她唯一希望的是,这人能消停一阵子,暂时别再盯着她不放了。
非得在男女关系上做文章吗?说句不好听的话,武则天养面也没耽误她当一代女皇。有种的来点儿真功夫,不要总是这样下作又龌龊!
她瞥了眼大厅里头的穿衣镜,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赵建国昨晚肩膀上挨了一下子,肿起了一道红印子。他先开始没当回事,睡了一觉起来,总觉得胳膊不得劲,被妻子硬押着到定点的仁安医院来拍片子了。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的年纪,还当自己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呢。”赵夫人越看丈夫越闹心。
沈青踟蹰了一下,看了眼时间。她在病区上班时提前惯了,转出来也没改,此刻距离内镜中心开始上班还有二十分钟。她主动走过去向赵建国打了个招呼:“赵叔,您这是要做什么检查啊?”
赵建国被妻子叨叨得头疼,闻声赶紧转过头:“小雪啊,没事,就是肩膀上挨了一下,拍个片子看看。”
赵夫人顺着丈夫的视线看过去,盯着沈青的脸仔细看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小雪,哎哟,你真是小雪啊。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回新市看看啊。你怎么一大早来医院了,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阿姨,我在这边工作。”沈青笑了笑,“我去给你们问一声,看大概什么时候到你们。”
“哎,那真是麻烦你了。”赵夫人一直盯着沈青看,“你这孩子,成家了没有,有孩子了吗?什么时候到家里头来吃饭,我给你烧老家的菜。”
赵建国轻咳了一声:“好了,你不要老是一见人就问东问西,人家还怎么跟里头的大夫说话?”
CT室的医生换好了白大褂出来,看了眼外头排着的长队,朝沈青笑了笑:“行啊,沈主任话,我们就提前上班吧。不过报告得差不多下午才能拿到了。昨天的片子还积了一堆等着认看呢。”
沈青摆手:“没事,我跟着看一眼,只要不伤到骨头,就放心点儿了。”
赵建国站在机器前头做扫描时,沈青坐在电脑前看图像。还好,看情况是软组织挫伤,没伤到骨头。人的年纪越大,骨头愈合越艰难。赵叔毕竟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
赵夫人对着沈青连连道谢。
赵建国却看着面前的女人神情复杂:“既然已经回来上班了,你就好好工作。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要相信法律,相信警察,我们绝对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沈青微微一笑,冲夫妻俩点点头:“谢谢赵叔,我先过去上班了。”
赵建国的妻子目送长大成.人的孩子远去,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小雪不见外,主动帮你打招呼。你怎么跟人说话还是不阴不阳的啊。够可以的了,我说实话。她妈的案子到现在没破,她爸又是在你们酒桌上喝死的。她不恨死你们就不错了。”
“行了,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怕孩子面对的诱惑大,走错了路。”赵建国本能地烦躁起来。
昨晚抓到关珊之后,他从对方嘴里头问出的只言片语,让他一夜都没睡踏实。
当年的事情,因为实在属于丑闻,严重影响了公安局的形象。他们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事给压下去的。直到现在,赵建国依然不愿意想起当初的难堪。
林副局长再不好,那也是他正儿八经意义上的师父。赵建国从进新市公安局开始,就在林副局长手下干,他不愿意让死去的人还经历不堪。二.奶的孩子闹上了门,非得说是小雪把她妈推下楼的,有鼻子有眼,说的跟真的一样。
赵夫人还想怼两句丈夫。赵建国的手机先响了,是局里头来的电话。
昨晚抓到的那个毒.贩子是个散户。他们撬了一夜,也没从那小子口中知道多少关于上家的信息。现在贩.毒的手段愈隐蔽,毒.贩子的警惕性也高的很。
他们原本以为已经难以从这小子嘴里头挖出更多的线索了。不想这家伙因为过于恐惧,生怕自己挨枪子儿,居然主动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他目睹了一起枪.击.案,知道关于枪的一些事。
“老赵啊,要怎么夸你呢,你也太厉害了。跟着个粉.呆子就能直接抓毒.贩,摸了条小鱼就能靠近大海的边。行了,等你回来再详细说。这事情搞不好,真大了。”
赵建国绷紧了脸。涉及到枪支的那都是大案子,他匆匆忙忙跟妻子交代了一句:“我有事回局里头,你自己先回家吧。”
“哎,你好歹让医生给你开点儿药吧。”
“有什么好开药的,家里头的活络油不还没用完么。光知道瞎开药。”赵建国敷衍地跟妻子挥挥手,大踏步地朝医院门口去了。
剩下他爱人气得鼻孔里头冒粗气,合着皇帝不急太监急。受伤的人明明是他,反倒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赵建国马不停蹄,一路赶往了公安局。那个绰号叫耗子的小毒.贩已经被审过了。这小子怂得很,竹筒倒豆子,一骨碌往下全交代了。
枪击案生的那晚上,他在附近晃悠。其实是刚吸了毒,人有点儿恍恍惚惚的。原本他没留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一声闷响,然后有人跑。旁边的人在骂,谁他妈让开枪的。
他当时浑身一个激灵,抽了粉之后的晕乎乎都吓没了。那是枪声,不是闷雷。
警察嗤之以鼻:“你那不会是幻觉吧,抽多了脑子坏掉了。”
“不不不,警察同志你听我说。当时我也分不清楚情况,是我散过来之后,我在地上捡到了子弹头。墙上还有痕迹。”
人吸了毒之后,天王老子都不怕。平常胆子没老鼠大的小散家,那天就稀里糊涂地拿着子弹走了。后来他再去那块儿转悠时,现还有人在找。他就明白过来是真生了事儿,动枪了,对方应该是不想被人现。
“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他们是我说的啊。这动枪的,会一枪崩了我的脑袋的。”
问话的警察快被这人气笑了:“你以为贩.毒不挨枪子儿?”
“我没有,我就是自己吸,看人可怜,分点儿货给她。我哪儿知道她会这么坑我啊。果然人家说的没错,这烂货就不能沾!我真不骗你们,她名声太差了,我们圈子里头的人都不稀罕搭理她。她也就是去医院骗骗杜.冷.丁的命。这种人,真是不得好死!”
警察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是威胁谁呢?人家拿枪架在你脑袋上逼着你卖的?老实点儿,好好交代,把你知道的全都说清楚,说不定还能算立功!”
“好,我说,我说,我认识那个找子弹头的人。”
这头耗子拼了命地想要立功。那边一同被带进公安局的关珊已经回过了神,吓得面如土色。
就跟沈青猜测的差不多,关珊没有被关多久。
她刚出了强制戒.毒所的关珊,没来得及抽上出来后的第一口毒.品,就被警察给逮到了。因为尿检阴性,复吸行为没能完成,她在公安局待了两天,被反复教育过后,就又回归社区戒.毒了。
赵建国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神情复杂。也许正如小雪说的一样,有这样一个女儿,再配上那样一个女婿,关美云死了反而是解脱。活着,意味着漫长的煎熬,反而会让痛恨她的人更加痛快。
如果小雪真要复仇的话,那为什么不亲眼看着她们生不如死呢?那是老天爷给她们最好的惩罚。
关珊回到狗窝一样的家以后,赶紧锁好了门。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明白这一回自己被那个该死的老警察坑惨了。老王八,跟在她后面逮了耗子个正着。外头的人肯定以为是她坑了耗子。那些人还不得活剥了她的皮。
她就知道这些警察没一个好东西,全是阴险下作。那年那个贱.货的爹就是这样。不要脸的老畜生,说好了要供养她们母女一辈子的。堂堂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手指头缝里漏漏,也够一大家子吃香喝辣的了。
他倒好了,每个月工资就那点儿,还好意思说已经把房子给卖了。那点儿钱够什么呀!都是她妈窝囊心软,被个警察一哄就晕头转向,一心想着要等风声过去了当局长夫人。
结果人死了,都没人给她们报个信。还是她没钱花了,主动跑去新市找人,才晓得这个老王八已经死了都个把月了。屎壳郎滚粪球表面光,堂堂一个副局长居然连住的房子都是公房。人一走,公安局就收了。留下八万块钱的抚恤金,也被那臭.婊.子给拿走了。
她们母女俩才是最大的冤大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个细细的女人嗓音:“珊珊,你回来没有?回来跟我走吧,今儿有人请客。有吃有玩有的抽,姐妹们人数太少,叫我喊几个人去凑数。”
关珊的魂一下子就被勾走了。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有老板爱热闹,专门开了派对找人去玩。大不了就是吃点儿亏,叫人炒了大锅饭。要是运气好,成了派对的熟人,三不五时就有的玩。
她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赶紧起身拿起了口红去开门:“要打扮成什么风格的?我要不要换件衣服?”
门被猛的推开了,关珊叫一股大力给拽了出去。门口那个面黄肌瘦的女人鼻涕眼泪一直往下淌,点头哈腰地从壮汉手里头接过一小袋白色的粉末,一扭身,就进了旁边的公厕。
江珊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本能地辩驳:“不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巴,套上麻袋扛走了。
关珊拼命地挣扎,然而她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的。他们要立威,让买家不敢给警察当耳朵眼睛。但凡是这样的人,都不得好死。
“你不是一直愁没货么。这一回管够,管饱,你个骚货就好好享受吧。”
关珊呜呜叫着,就跟狗肉馆门前待宰的狗一样。她见过这样的人,一针下去,倒在垃圾堆里头,等到被现的时候,脸都被老鼠咬烂了。
真的不是她,她也不知道那个老王八会跟上她啊。
冒着寒光的针头越来越近,女人死命地蹬着腿,往后挣扎。她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惧怕过毒.品,那个她平时朝思暮想让她百爪挠心的注射器,此刻成了鬼头刀,要收了她的命。
“慢着,这人先给我留下吧。”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了众人的身后,“算是卖我个面子。”
摁住关珊的人松了手,领头的那位讪笑:“大哥,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主。”
“没关系,我来交代。”男人一脚踩在女人的脸上,恶意地碾了两下,“想活下去吗?想的话,就帮我办点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