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员外亲自将黄金送到苏轼手中,满脸是笑,问道:“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小可苏轼。”
“苏公子,老夫想聘请公子为卿客,专管府上诊疗,月薪十两,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苏轼其实半点医术都不会,就算庞员外开价再高十倍,他也不敢答应,所以微笑摇头,起身拱手道:“小可游历天下,不想在一地羁绊,不能受命,还请原谅则个。”
庞员外满脸失望,道:“当真可惜,将来公子若再来京城,务必光临寒舍,老夫一定扫榻相迎!”
“多谢!”
说吧,苏轼抱着那一小箱子黄金,扬长而去。
他前脚一走,后面几个庞府医者忙拿过苏轼留下的方子,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字!——紫苑!
仅仅靠一味紫苑,就治好了那么多大夫郎中都治不好的病?这么一点紫苑药粉充其量不过价值十文钱,就赚走了黄金一百两!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
苏轼兴冲冲出来,门口环视一周,没有看见叶知秋他们,心想这位国舅还真是奇人,对自己如此放心。坐着车来到知秋医馆,见到叶知秋正在给人看病,病人挺多,进进出出的,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抱着那一箱子黄金坐在那里等着。
等了好半天,叶知秋终于现了他,喜道:“子瞻!你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说罢起身过来。
苏轼笑道:“我见你太忙,不好打扰,反正我没有什么事情。”
叶知秋看见他满面春风,怀里捧着锦盒,便猜到了事情已经办妥。便把他请到后面客厅。
苏轼兴冲冲道:“那庞员外吃了你的方药,很快就大便通畅了!所以,东西也就很痛快地给了我。”打开了锦盒,道:“呐,一百两黄金都在这里。”
叶知秋数出五十两,放在一旁,让后把锦盒盖好,推给苏轼,道:“这是你的一份。”
苏轼又是兴奋又是不好意思,有些讪讪,“这其实都是你的功劳,我只是跑跑腿,怎么好意思拿这么多?”
“你我一见如故,还说这些谁多谁少的做什么。”
苏轼很是感激,拱手道:“知秋兄高义,小弟铭记在心!——对了,这区区一位紫苑,为何就能治好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便秘呢?小弟不懂医术,也向听听。”
叶知秋微笑道:“肺与大肠相表里,两者关系很密切,肺主肃降,大肠主传送糟粕。如果肺失肃降,津液就不能下达,腑气就不通。于是,大便也就必然燥结,人也就便秘了,这就是庞员外的病因。前医无一例外地都使用一些润下通便的方子,却没有注意到他真正的病因,病根不出,便秘也就不解。紫苑入肺经,擅治咳逆上气,肺气清,大肠传导功能就能正常,大便也就恢复正常。所以,这紫苑虽然不是通便的药,也只是区区一味药,但是正好对证,自然水到渠成。”
苏轼听得入迷,赞道:“原来医术也是如此神妙,以往小弟总觉得只有圣贤文章才有滋味今日听了知秋兄阐释医术,才知道自己以往当真是井底之蛙,回去之后,小弟要抽出时间,好好研读医术,不敢奢望能与知秋兄比肩,能听懂看懂知秋兄的方子,心愿已足。”
叶知秋笑了,苏轼不仅是大文豪,在中医史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人物。想不到自己穿越过来,竟然成了引领苏轼走上医术之路的引路人。当下笑道:“子瞻如果没有事情,咱们去畅饮一杯如何?”
苏轼也是个酒鬼,又对叶知秋十分感激和崇敬,当下忙不迭答应。跟仆从说了一声,叶知秋带着苏轼从后门走了。
叶知秋和苏轼在后面客厅说话的时候,外面大厅来了一个老者,带着一对年轻夫妇。进来之后,四下看了,没有见到叶知秋,便问伙计:“请问,知秋国舅不在吗?”
没等伙计回答,药柜后面负责抓药的范妙菡看见了他,高声打了个招呼,道:“邱郎中!”
这位老者,正是叶知秋和范妙菡上次在四里飘香吃饭时,遇到的那位十分仰慕叶知秋的老郎中邱子章。
邱子章一见范妙菡,喜上眉梢,急忙过来,拱手道:“范姑娘!”
“你找我师哥有事吗?”
“是啊!”邱子章招手把跟着他来的那对夫妻叫了过来,赔笑道:“这时老朽的儿子和儿媳妇,前几天,儿媳刚才生了孩子,身体不舒服,所以来请知秋国舅看病。”
范妙菡笑道:“你自己不就是郎中吗?”
邱子章道:“所谓医不自治,事关自己的儿媳,还是请人诊治好一些。再说了,这病老朽大致看了,觉得有些棘手,知秋国舅乃是神仙弟子,请他医治,方才妥当。”
范妙菡点点头,忙让伙计去告诉叶知秋。
伙计进去很快又出来了,说叶知秋已经和那位苏公子两人从后门出去喝酒去了。
范妙菡歉意笑道:“我师哥跟朋友正好出去了,要不,你明儿个再来吧?”
邱子章为难道:“这个,儿媳她刚刚生了孩子,身体很虚,这病就怕耽搁啊!”
“到底什么病?要不,让我们医馆其他几个大夫给看看,他们三个都是我师哥的结拜兄弟,都是太医局毕业的佼佼者,或许不需要我师哥出马,就能把病给治好了!”
邱子章连连点头,道:“好啊!国舅的结拜兄弟,这医术也绝对高明!”
范妙菡听他答应了,正好看见庞安时那边看完了一个病人,便道道:“庞大夫,你先给这位邱郎中的儿媳妇看看病吧,她是产妇,不能久等的。”然后又给后面排队的病患解释了一下,那些病患要也表示理解。让她先看。
庞安时让她坐下,问道:“你哪里不好?”
那儿媳妇孱弱的声音道:“小肚子胀得很,全身烫,好像在烧。”
庞安时借诊脉之机,摸了摸她的手,果然着手很烫,烧还不低。提腕诊脉,现脉有些怪,浮按的时候滑疾,沉按则结涩。问了得知恶露已经有一天没有来了。对邱子章道:“病人这是体内有瘀,通瘀就可以了。”说罢,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邱子章。
邱子章听他说通瘀,心里就咯噔一下,接过方子一看,果然都是生地、牛膝、益母、红花、桃仁泥、当归尾之类行血化瘀的药,便赔笑道:“庞大夫,我儿媳前几天刚刚生了孩子,这孩子、胎衣都已经产下了,没有什么瘀啊。要不,你再给看看?”
庞安时哦了一声,又拿过手腕诊脉望舌,沉吟半晌,道:“脉象便是有瘀啊!而且,你儿媳妇产子数日,恶露就停止了,这就是瘀滞的表现啊。——若不是有瘀,那你觉得是什么?”
邱子章讪讪地笑着没有再说什么,既然请人看病,就应该相信人家的判断。邱子章作为郎中,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他自己的医术也不差,对庞安时的判断总觉得不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荒谬。但是人家毕竟是知秋国舅的结拜兄弟,又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求医的,不好多说,忙陪着笑起身让开了位子,拿着方子给了范妙菡抓药。
刚才他们说话,范妙菡已经听见了,看他神情,知道不怎么相信庞安时的话,便低声道:“庞大夫的医术还是挺高的,我师哥都常夸赞他呢。不过,要是你觉得不稳当,明儿个,你再来,请我师哥给看看。”
“这到不必了,嘿嘿,我信,抓药吧!”邱子章作为郎中,自然知道请郎中看病最忌讳的就是不相信人。现在已经请庞安时看了,又不相信,明天又来找知秋国舅看,那等于是打庞安时的脸了。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范妙菡点点头,照方抓药,包好,递给邱子章。
邱子章拿着药,谢过之后,带儿子儿媳出来回家。回到家里,儿媳依旧躺在床上去了,儿子拿着药到厨房煎药。邱子章则跟老驴拉磨似的在屋子转着圈,还在想这件事。
他儿子把汤药煎好,端出来,正要给媳妇吃,邱子章突然一跺脚,叫道:“这药不能吃!”
“为什么?”儿子诧异地问道。
“你媳妇这病,不是血瘀!她的胎衣已经下来了,哪里还有什么瘀可化?再说了,她生下孩子才几天,生孩子本来就耗损了大量的血液,再服用这些行血化瘀的药,她的身体会垮的!”
儿子一听就傻眼了,父亲是郎中,而且是个很不错的郎中,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听父亲说得也很有道理,赶紧把一碗药放下,问父亲道:“那怎么办?”
邱子章沉吟半天,道:“还是不能按照他这个来,不然,你媳妇有危险。还是我自己亲自开个方子好了。”
说罢,邱子章又重新儿媳诊脉望舌,道:“媳妇这是第一胎,她年纪已经过了三十了,身体不如年轻人健壮,所以这气血两伤是必然的,应该是虚症,还是补虚才行。”
说罢,亲自到自己的医馆里抓药,给儿子煎药,好了之后,给媳妇服用。
看着儿媳把汤药服下去了,邱子章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