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兮在听到了事实真相后心里过意不去,整个人都变的乖巧的不像话,主动帮季遇白把床铺好,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看他去洗手间洗漱了,又叫了楼下餐厅的外卖,等餐的空,还顺带把家里的垃圾都收到了一起,放到门口。
季遇白擦着头走出来,站在床头,现垃圾桶空了,怔了一瞬,神色微变,推门出去,就见小丫头窝在沙上正看电视,听见声音,还扭头对自己笑,“外卖我点过了,待会就可以吃午饭了。”
他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还真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
把毛巾挂回洗手间,他走到客厅,从她面前经过,陷进沙里,问她,“木兮,家里有没有少了点什么?”
沈木兮愣了愣,不明所以,“少什么?”
季遇白神色变得很无奈,薄唇动了动,又抿紧,把目光移开,沉着脸不看她了。
沈木兮眨着眼困惑的盯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迷茫了好一会,突然惊呼一声,伸手去抓他胳膊,“软软呢?遇白,软软呢?”
季遇白看了眼小姑娘紧抓在自己胳膊的小手,皮肤相融间的触感清晰而柔软,他忍不住又想起昨晚那猝不及防的一幕,喉结咽了下,拿开小姑娘的手,站起身,也不看她,淡淡的扔下一句,“饿死了。”
沈木兮差点就哭了,急急忙忙的跳下沙,连拖鞋都没顾得穿,跟在他身后,扯着他毛衣,轻声软语的保证,“遇白,遇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乱喝酒了,你把软软藏哪去了?”
季遇白双手抄进兜里,任小姑娘在背后抓着自己衣服,面上毫不动容,慢悠悠的往书房走,定在门口,停下脚步,小姑娘还在垂着头自责的保证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一下就撞到了他的后背,吃痛的闷哼一声,又松开手去揉额头,季遇白笑一下,有些冷,“木兮,不叫叔叔了?”
沈木兮脸一黑,揉着额头的动作立马停下了,抬起眼皮瞪他,“你又骗我?你还说我昨天只听故事了?”
“谁骗你了,”季遇白扫她一眼,回头推开书房门,不冷不热的,“你昨天就是一直喊着叔叔讲故事,把我喊烦了我才给你讲的。”
沈木兮闷闷的对着他后背砸了一下,再低头,就见小可怜已经从书房里面钻了出来,一副受了委屈的狼狈模样,毛凌乱的支棱着,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毫无亮意,也不撒娇了,绕过两人径自爬走了。
沈木兮懊恼的跺了跺脚,又反应过来自己没穿鞋,倒吸一口凉气,嘴里愤愤的嘀咕,“就怪杨言,都怪他那个什么一年一度失恋日,哼!”也顾不上季遇白口中的“叔叔讲故事”了,转身就去追软软,把小家伙捞起来抱进怀里,又跑去沙坐下,一下下的给它顺毛,说着好话安抚着。
季遇白无奈至极,望着沙上那位后妈的背影,扶着额头冷静了一会,又任命的去厨房储物柜给软软泡狗粮,最后拿着小瓷碗,放到矮几下的地毯上,双手抄进兜里,下巴点了点地下,一副着实不想跟她讲话的模样,淡淡道,“说你是后妈你还真不想反驳了?摸几下它就不饿了?”
沈木兮自觉理亏,没吱声,垂着头也不敢看他了,把软软放下去,小家伙果真是饿极了,扑过去一通扫荡,平日里的优雅傲娇这会一点都没了。
蹲在地上没站起来,她垂头丧气的,拉着季遇白的裤边扯了扯,“遇白,我真知道错了。”
门铃响了两声,大概是那会点的外卖到了,沈木兮腾的一下站起身,抓住了将功赎罪的机会般眼睛都亮了,跟还在气头上的男人示好,“我去拿,遇白,你什么都不用做,去餐厅等着就行。”说着就往门口跑。
季遇白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直接把人拎了回来,沉着脸训她,“去洗手!这都什么坏毛病?”
“哦,”沈木兮摊开手心看了看,果真是有根软软的毛掉在了掌心里,她又抬头看了一眼神色阴鸷的季遇白,瘪了下嘴,是个委屈的表情,乖乖的穿好拖鞋垂着头往洗手间走。
听着身后那串脚步声拐了弯,季遇白才忍不住笑了一声,去门口开门,取了外卖。
他从开始吃到最后都没跟沈木兮说一句话。
沈木兮夹着牛腩放到嘴里嚼了嚼,皱眉,像模像样的点评,“这家厨师真不专业,还不如你做的好吃呢!”
季遇白连眼皮都没抬,夹过一块牛腩,放到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沈木兮绷起小脸,皱眉不悦的看着他,筷子插在米饭里无意识的戳了戳,正掉出来几粒米粒,季遇白抬头看了她一眼,仍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随即又不知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碗边的米饭粒,继续低头吃饭。
沈木兮对着他翻个白眼,捡起掉在桌边的米饭粒直接赌气似的塞到了嘴里,闷头再也不说话了。
低气压的吃完这顿午餐,沈木兮起身就往卧室走,小腮帮子还在涨的鼓鼓的。
季遇白身子往后一靠,双手环到胸前,问她,“不洗碗了?”
得,已经生气到了连自己名字都不想叫了吗?
她脚步停下来,没转身,扭头斜了他一眼,“不是待会会有服务生来收走吗?”
季遇白没理会这是自己的原话,还是凉着声音训她,“人家给你做顿饭容易么?把碗洗了去。”
沈木兮委屈的眼眶一潮,又在心里把杨言骂了一遍,转身走回去,垮着小脸把餐桌收拾了,抱起盘子放到洗碗池,闷闷的垂着头往里面倒洗洁精。
季遇白捏着个烟灰缸走进来,往对面的流理台上一靠,一只脚支地,一只脚微勾着,点了根烟,吸燃,安静的看她洗碗。
洗碗池里泡沫柔软而细腻,沈木兮却越洗越火大,尤其是身后的人还有闲情逸致的吸着烟欣赏这一幕,把手上的泡沫一甩,回身怒视他,“季遇白,你是抖S吗?”
她不就喝了次酒,耍了个甚至不算酒疯的无赖吗,这人有必要处处针对她成这样吗?
季遇白眼睛眯了眯,青白色的烟雾挡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迷离的墙,小姑娘绷着脸火的模样又着实可爱,他多看了两秒,低头笑了一下,“抖S是什么?”
沈木兮现自己每次见到这个男人吸烟都总是会愣神,甚至她差点就忘了刚刚说过的话,她眨了眨眼,回神,没好气道,“虐待狂!”
季遇白把指间的香烟垂到烟灰缸上掸了掸,放在流理台,朝着她几步走过去,还是像上次那样,先把水龙头关掉,又屈指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弹,挑眉,“水不要钱?每次跟我讲话都不知道先把水关掉?嗯?”
沈木兮身子往后靠,躲了躲,想去揉额头,无奈手上还沾着泡沫,看了眼两人的距离,自己像是被他圈到了怀里一样,脚下又往后退了一步,竟无意识的红了脸,声音也弱了几分,“谁让你抽烟了?”
季遇白看着她,目光略带玩味,“抽烟跟你关水龙头有关系?”
沈木兮哼了一声,“以后我洗碗你不许看着!”
季遇白往后靠过去,双手抄进兜里,斜睨她,“我看不看跟你有关系?”
沈木兮意识到他这次好像是动了真格的,立马就有点傻眼了,呆愣的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抿紧了唇角,眼眶说红就红。
季遇白蹙了下眉,现自己好像玩过火了,伸手捞过小姑娘后脑勺,将人往自己面前带了带,手捧在脸上,压低身子,揉了揉她泛红的眼角,声音一瞬就软了下来,“真哭了?”
沈木兮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不说话,轻哼了一声,小脸紧绷着,倔强的小模样,像朵含苞的睡莲。
“逗你呢,傻姑娘,”季遇白低低一笑,侧身打开水龙头,握着小姑娘手腕,放到水流下把泡沫冲干净,抽了纸巾把水吸干,又扶着肩膀把人拎开,“行了,剩下的我洗,去歇着吧。”
沈木兮撇撇嘴,又嘀咕了一句,“虐待狂!”说完就气呼呼的回卧室换衣服了。
面上生气,回到卧室锁好门,沈木兮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他手心捧过的地方,早已经红的无所遁形了。
连衣服都换的心猿意马。
等她收拾好自己,开门去客厅的时候,服务生刚好把餐具收走,季遇白关了门,一转身就看到站在次卧门口望着自己的小姑娘。
灰蓝色的高领毛衣,宽松款型,是那天他带她去商场时买的那件,今天该是第一次穿,这个颜色与小姑娘气质很搭,清新脱俗,更像个小仙儿了。那张小脸还是微绷着,眼圈有些淡淡的红,不细看,看不出来。黑色铅笔裤勾勒之下的那双腿仍旧瘦的可怜,养了这么久,似乎一点养肥的趋势都没有?
他多看了两秒,又收起目光,顺势把手抄进兜里,朝她慢慢走近。
他淡声提醒,“今天周六。”
小姑娘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我知道。”
她也朝他走,只不过两人碰面时小姑娘又侧身一步,像是故意的,与他擦肩而过。
季遇白哭笑不得,转过身去,问她,“有事要出去?”
小姑娘站在门口,鞋柜里里外外梭巡了一遍,现自己鞋子又没了。
“我鞋呢?”她显然还有些窝火,这人拿她作乐了小半天。
“在车里,昨晚没顾得上拿,先穿其他的。”
季遇白往门口走,看小姑娘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甚至……有点恐慌。
“为什么在车里?你把我鞋脱了干嘛?”
这副过激反应,还真当他是变态了?
季遇白走过去拍她后脑勺一巴掌,“不脱,你能把车门给踩个洞出来。”
沈木兮自然是记不起昨晚到底生了什么,自己又究竟出了多少洋相,她低下头,没火了,脸颊微微热,小声的“哦”一声,又弯着身子在鞋柜里扫了一眼,“上次送去干洗的那双鞋子也没送回来吗?”
季遇白也往鞋柜上看了一眼,“其他的鞋子呢?没有了吗?”
沈木兮站起身,摇摇头,“放在家了,我没带过来。”
这小可怜,季遇白揉了揉她的头,眼角眉梢尽是清浅的怜爱,“待会带你去买鞋,我现在去楼下给你拿。”
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沈木兮窘窘的摸了摸鼻尖,往后靠到墙角,给他让出足够的空间来。
季遇白低头换鞋的空,沈木兮犹豫着,扯扯他的毛衣,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你昨天怎么把我运回来的?”
运?季遇白勾了下唇角,没抬头,“我找酒吧的保安把你抬回来的。”
沈木兮噎了一下,知道这人又在跟自己开玩笑,瞪他一眼,“你怎么不报警让警察叔叔把我抬回来?”
季遇白换好了鞋,直起身,比她高了一个头还不止,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底含着玩味的笑意,“我怕你的警察叔叔会把我这个坏叔叔抓走,到时候没人给你这小侄女讲故事了怎么办?”
沈木兮气的黑了脸,冷哼一声,低下头,不看他了。
季遇白从衣架上取了大衣,挂在手弯上,打开门,“我去给你拿鞋子,回去等会。”
“我不,”沈木兮忽然抬头,扶住门沿,不让他关,听不出是赌气还是认真的,“昨天怎么把我抬上来的,你今天就怎么把我抬下去!”
季遇白垂下那只正欲关门的手,挑了下眉,“你确定?”
沈木兮一仰头,轻轻一哼,算是回应。
下一秒,人还没把头低回来,就被季遇白抱住大腿整个的扛到了肩膀上。
沈木兮惊了一下,已经腾空的两条小腿对着空气一阵乱踢,不敢置信的喊他,“你就这么把我扛回来的?”
季遇白把她掉到地上的拖鞋往鞋柜旁踢了踢,没理她,一只手压在腿弯把人在肩膀上困制好,空出来的一只手把门锁好,转身两步走到电梯外,按下按钮,心想,早知道这样可以空出一只手,昨晚还真就不用那么吃力了。
电梯到了,季遇白扛着人进去,轻松的按下一楼的按钮,沈木兮还在挣扎,小手握成拳往他后背上砸,气呼呼的,“你放我下来,我不跟你闹了。”
“下来?你光着脚过去?”
电梯门阖上,沈木兮想了想,安静下来,脚也不乱踢了,小手也不锤了,像是受了重刑后终于妥协的俘虏,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闷声说,“你真的是抖S,我以后再也不敢招惹你了。”
季遇白笑了一声,胸腔微微一荡,没说话。
她趴在男人背上,又轻轻的摸了一下,杜嘉班纳的针织粗花套头毛衣,看起来冷硬的质地,手心覆上去,竟是柔软而温暖的,和这个男人一样,谁也想不到他凉薄的眼睛之下藏的会是这样一个慈悲的灵魂。
电梯缓缓下降,窄小的空间里仿佛只余了两个人的心跳声在此起彼伏,谁的更快一点呢?又好像,两颗心脏跳动在相同的频率之上,不分彼此,不分你我。她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像是找到了一个舒适的盔甲,他给了她一个安全的树洞,帮她疗伤,抵御严寒与风浪。
她知道,她一定会渐渐依赖上这个树洞,也许,还会爱上这个树洞的主人。
又或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一直这样,也挺好。
她从来没有欠过谁的钱,但这次,她突然想赖账了。
季遇白微微侧头,看了眼安静的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姑娘,唇角弯了一下,眸底是从未有过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