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诩气急败坏地一把揪起厉斯赫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的身体还有些摇摇晃晃的不稳,重心下移,连带着他都有些站不稳。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阿赫!你不是这样的!”顾诩的声音都有些颤。
“不是这样?呵,那是怎样?我的路都是一条一条早就被布置好了的,你以为我是那样的?除了羽希,又谁知道我到底是哪样的!”厉斯赫冷冷地别开他的手。
顾诩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陡然想起以前和苏芒在一起聊天时,还曾说过,说阿赫是他们这群人里最辛苦的人,拥有了更多的东西也负担了更多的东西,可是现在呢?他不也是在拿那样苛责的条框来限制他吗?
他和那些把担子甩到他身上的人又有何区别?
像他这样只知道依靠家族而什么也不做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去教训阿赫?
顾诩长叹了一口气,“阿赫,是不是生了什么事?”一定是的,他刚才太冲动了,不问缘由的就着急了。
“顾诩,傅氏,要完了。”厉斯赫回过头,背着院子里的大灯,整张脸都阴在黑暗里,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在他悲凉的语气里,自己的身子也僵硬了一半。
傅氏集团不止是一个商业集团,背后还有A市的两大龙头家族,傅家和厉家,一旦傅氏集团崩盘,整个A市的经济线和上流圈都会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样大的事,顾家怎么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瞬间头晕目眩,全身的血液上涌,一直以来玩世不恭的顾诩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蒙昧无知感到耻辱。
当天晚上回去,顾诩就和家里闹了大火,这也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忤逆家里。
“为什么!为什么生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告诉我一声!”顾诩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不想让房间里的严娜听到下面的争执。
“告诉你?告诉你你能干什么?你个二世祖你会什么?”顾老爷子坐在位上,敲着手里的拐杖,海南黄花梨制的拐杖敲在地上出笃笃的闷声。
“我要帮他。”顾诩的声音虽低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威慑力,连他两个大哥都眉目一皱,互相对视一眼,这个小弟也终于长大了,只是这次的事却的确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你先管管你自己吧!”顾老爷子显然被气的不清,脸涨的通红,胸口都剧烈地欺负起来。
“老爷,您别着急,别着急啊,顾诩就是一时冲动而已。”楚沐云焦急地抚了抚他的胸口,又一个劲地给顾诩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话。
“我……”顾诩还想说什么,大哥却先站了出来,“行了,太晚了,爸爸要睡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我们聊聊。”
不由分说地拔腿向书房走去,顾诩虽有些不情愿和气恼,到底也是没有忘记日常的礼仪,朝着位的二人鞠了一躬,才转身跟了上去。
“这个混账!”走出去好远,顾诩都能听到父亲在后面气急败坏地骂声。
“说吧。”大哥拉了两把椅子,率先坐了下来,这时候爸妈也都不在,他们兄弟俩虽相差了五六岁,也不必拘束太多。
“我想说的刚才都说的差不多了。”顾诩坐在他对面,偏过头不去看他大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你可知道傅氏现在是什么情形?”大哥摆足了语重心长的姿态。
“什么情形?”顾诩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
“薛氏和威廉斯家族联手,这次是下了死心要扳倒傅氏集团,从内外双管齐下蚕食傅氏,当年傅颖月执意下嫁厉昌海,原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相合,为了维护这段婚姻,傅家推举厉家上位,本来就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而厉家看起来家大业大,但也是外强中干,两大家族的压力都垫在了厉斯赫一个人肩上。”
大哥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着眼前紧皱眉头的顾诩,本来以为这些事他永远不必知道的。
“不过我们不得不说,厉斯赫的确是A市近二十多年来的商业奇才,他才上位几年就创下了傅氏的盈利记录,填补了傅家断掉的资金链。一并把傅氏推上了A市的巅峰家族。”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根烟,寥寥的烟慢慢升腾起来。
两个人中间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烟,顾诩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连大哥的眉目都看不清晰了,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只是自己以为的而已吗?
“其实,如果厉斯赫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未来不出五年,傅家和厉家都可以蒸蒸日上,到时候哪还有薛氏什么事?”大哥起身走到窗边,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然后又很快被秋夜的风吹散在空中。
顾诩仍然怔愣在原处,身体各处似乎都不是他自己的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张了张嘴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恢复了语言系统似的,“真的,帮不了了吗?”
“小诩,太晚了,现在说这一切,都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A市将注定有一场风波了。”大哥拧了拧眉。
“我知道了。”顾诩抚了抚额头,觉得太阳穴的地方,血管突突地涨痛。迷迷糊糊地连自己怎么回的房间都不知道。
门推开的时候才看到漆黑的房间里,床头一盏昏黄的光还亮着,严娜靠着枕头,已经睡着了。而那盏灯再明显不过是为他留的,顾诩心里一阵酸涩,轻轻走到床边,掖被角的时候,严娜却悠悠转转地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声音里带着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的鼻音,懵懵懂懂的,顾诩喉头一哽,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滴了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了丝绒被上。
在严娜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垂下了头,靠在她的旁边,低低的啜泣和呜咽声断断续续,像外面的映在窗户上的树影被风吹动地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