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迷离的,像是传说中幽魂的灯光,在昏暗的室内,一闪一灭。
几个男子,都是身着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衫,打着黑色的领花,他们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举止看起来优雅得体,天生教养良好,带着非凡的特殊气质。
唯一让他们看来和常人不一样的,是在于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仿佛在参加一个化妆舞会一样,却不知道,他们向来,面世公众,或是一块聚会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副打扮。
整个地下室内装修豪华奢侈,有全部由水晶打造的酒吧,有铺着红色绒面黑色桌柱的与众不同的桌球台,有像洒满污渍血液造型独特仿佛一条蜿蜒的蛇体的黑红沙。所有装饰黑加红的主调,使室内仿佛弥漫了一种像是万圣节那样恐怖和神秘的气息。
男子们,姿态悠闲,有的微翘昂贵的皮鞋,坐在沙上头微低看着手腕上的金表。有的,伫立在桌球台边,端着着盛放红色液体的酒杯,回头看着打桌球的另一个人,又掉头看在对面拿着飞镖打算射飞镖的人。
墙壁上,悬挂的大摆钟,笨重地敲打着声音。
十二点了。
是魔法回归现实的时刻。
吃红酒的男人,戴着一个狐狸面具,先破除了寂静,出声音说:“听起来真是糟糕的一个消息,不是吗,洛克?”
洛克,那个被唐思礼判定为白化病的男人,此刻脸上戴着一只兔子的面具,他手里拿着的飞镖对准镖盘上的红心,眯着眼,半天并没有把手里的武器射出去。
是人,都能感觉到他心头的犹豫不决。
只见他人把这话瞄准到他身上以后,回头,瞟了眼狐狸男子,懒洋洋的调子说:“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你不如说你是把一只可怕的东西给放出来了。”
洛克沉了脸。
坐在沙上的男子,戴的是一只狼的面具,听到狐狸男子的话,一样显得所有所思的姿态,道:“确实,这个女人从哪里来的?这个运气,连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们口里说的这个女人,指的当然是顾暖了。
那毒,他们没有想过世界上有人能解,因此,在邱三姑和她儿子放毒成功以后,他们本以为绝对大功告成了。因此怎么都没有想到,毒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顾暖迎刃而解了。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开始关注顾暖这个名字。
他们以前或许是知道顾暖的存在,但不过是认为其是一个不足为惧的女人。
甚至和普通大众的观点一样,这个女人,无非是条贪钱的狐狸精而已,盯着萧夜白口袋里的钱,贪慕萧夜白是萧家继承人的身份。
结果,不是吗?
几个男子都仿佛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思考里面。
很奇怪,太奇怪了,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出身平凡,乃至寒酸的女人,从小到大,也不见得有什么惊人举动的女人,突然间,走进了人们的视野,而且,越来吸引住人的注意力。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不可预估的变数的话,或许我们该把这个钉子拔掉。”戴狼面具的男人说。
弯着腰瞄准桌球台上白球的男子,听见这话,眉毛一挑,道:“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我不认为是大惊小怪。”狐狸面具男人指出道,“之前,赵氏那个案子,之所以会让杨家上套,如果没有她在前面演戏,而且演的那么好,怎么让精明的杨家人上套。更别说,她一回国,轻而易举破除了绑架案。”
“说的也是。”洛克的空气突然间变得积极起来,插入他们中间说,“你们不想想,她是谁选出来的女人。”
萧夜白。
面对当年从他们手里逃脱的那群孩子,直接导致他们的损失惨重的这段过去,几乎令这些男子面色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愠怒。
“这事儿总有一天都必须解决的,眼看他们都长这么大了。”
“等他们结婚了,并且生孩子了,更困难了。”
“你们——”洛克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是不是和穆说的那样,操之过急了?”
另两人收住声音。
洛克继续眯着眼睛,把飞镖对准那红心,道:“不管怎样,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是不自私不贪婪的,尤其是手里握有大笔财富的人,无论他们伪装的多么仁慈,一旦他们面临失去优越地位的威胁,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张牙舞爪,否则怎么会被叫做鳄鱼呢。我们或许只是要欢迎,另一头鳄鱼跳进了这个池子里罢了。前面,她要面对的,肯定远远不止是我们而已,只要这世上,存在着人这种生物——”
*
顾暖仿佛听见了,一个盒子慢慢打开了盖子的声音。
潘多拉的盒子,好像即将开启,或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启了。
顾妈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的顾爸,不解地问:“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顾爸握住顾妈的手,心有余悸地嘴巴嗫嚅着:“没事了,没事了就好。”
对于顾妈中毒差点死掉的事,只字不提。只由于顾妈这身上的毒,不仅中的蹊跷,解的貌似也很蹊跷。
章三凤和展大鹏在目睹顾妈身上的毒解了以后,一直坐在房间里,面对面的,没有说任何话。他们脸上的神色,仿佛比知道顾妈中毒那一刻,来的更加沉重了,是让旁边看的人都大惑不解。
贾宝墨是不解的人其中之一,问他们俩:“这么说,下毒的这个人,是在这个山上现的毒草。那么,是嫂子认识的人了吗?”
对于顾暖能一下子指出毒草来源的这个事实,似乎,没有什么其它更好的解释了。
巧合?
怎么巧合到这么的巧?
眼看章三凤和展大鹏两个脸色如此蹊跷,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是这两人心里一直瞒着的。
贾宝墨推测了下,说:“三哥,四哥,你们说的五哥,是什么身份?应该也是富家子弟是不是?”
“不知道。”展大鹏道,“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再说在那个环境下,没有人可以完全相信另一个人说的话。大家也都知道,说出自己是谁家的身份,没有好处。”
“五哥长什么样子?”贾宝墨问。
展大鹏和章三凤同时身体一僵,都不说话,唯一,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来的,是他们貌似往门口那边望一下的样子。
拿着血压计的欧亚楠,走进顾妈的病房。
顾爸和顾妈看见他进来,不约而同地把头一转,眼睛看到其它地方去。
欧亚楠仿佛也没有现他们的异常,走到床边,按照医学程序,给顾妈量血压。
电子血压计捆着顾妈的手腕,呼呼呼地打气,顾妈感觉自己心跳跟着直蹦。
这简直比让她死了更受罪。
好像能感觉到顾妈的心情,顾爸转回头,对欧亚楠说:“医生,我看她都好了,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血压平时可能偏高,自己都没有注意。”欧亚楠说,目光盯着血压计上的数值,脸上一脸严肃。
顾妈顾爸都不觉得,只要换个医生,肯定血压都正常了。
总归是无奈之下,让这个年轻人给自己量完了血压。
欧亚楠走出去之后,顾爸对顾妈低声说:“是不是,太像了——”
顾妈似乎能想到他说什么,立马制止他:“不要胡思乱想!”
说着,顾妈心里担心的肯定不是自己,道:“暖儿现在怀着孕呢,不能受任何刺激。”
顾爸脸色呈现出一股沉思,微微地叹气。
说到那孩子,在家里,其实都不粘他们这对父母的,感情最好的,整天粘着的人,是他姐姐。他们做父母的固然心酸难忍,但是,恐怕都不及做姐姐的顾暖内心伤的重。
顾暖知道母亲醒了以后,心里放下,坐在房间里,陪着小布丁下跳棋。
小布丁看起来,有些心里不安,忐忑写在脸上。现在,舅妈醒了还好,之前,舅妈没有醒的时候,快把他吓死了。因为——舅舅都不在这了。
“想谁吗,爸爸?”看出孩子脸上的表情,顾暖问,“你可以打个电话给你爸爸或是哥哥的。”
小布丁对此摇摇头,小嘴巴吐出:“舅舅,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大白离开,都超过一天的时间了。
确实好像是越来越不对劲。
顾暖按捺住心口的那股被孩子这话勾起的不安,笑道:“你很喜欢你舅舅吗?”
“喜欢,老喜欢小舅了。”小布丁见其他人没在,对舅妈说实话。
顾暖感觉奇怪,问:“可是,你和你舅舅,好像不经常见面吧?”
“是,没有见过几次。但是,舅舅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在小布丁嘴巴里,显得非常的慎重其事的,让顾暖都不禁必须高高竖起不太灵光的耳朵去聆听孩子的解释。
小布丁说:“其他人,看见我,总是笑,笑完,要来亲我的脸。我的脸又不是东西,凭什么总是被他们亲。亲完我脸上都生疹子。小舅不笑,但是,从来不亲我的脸,那眼神,比很多人都诚实多了。”
像这样年纪的孩子,居然能评断出诚实两个字,实在是不简单。
顾暖微微伴随这话笑了笑。
要说大白,确实是很诚实呢,从来不撒谎,也不装模作样的,是怎样就是怎样。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日子,和他一起的时间多了,导致,现在突然察觉他不在自己身边,身旁空空落落的,心头缺了一块似的。
原来,大白狗的粘性,是能让人患相思病的。
她这是第一次在想他了吗?
想着她当初和吴子聪交往那么多年,都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的,挂念一个男人。
伸出手,在小布丁脑袋上摸了摸,自然,是被孩子那解释的话,逗到有些哭笑不得。想必,之前萧淑菊萧淑珠等人,在见到小布丁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蹭一把孩子的脸,当蛋糕一样的亲,难怪惹得小布丁非常反感,反而觉得大白最好了。
对于孩子口里说的假惺惺的笑容和虚伪,顾暖是深有体会的,因为大概每个孩子,都会在成长过程中,在最单纯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成人。
孩子的心灵,是最美的一面镜子。
顾暖想着,如果自己孩子和小布丁这样乖,真也不错,只怕自家先生那个性子,没有办法给她带来小布丁这样的孩子。
头脑里,绕着他的身影,好像都不能想其它东西似的。
顾暖眯了眯眼。
再过去了一天,大白依然没有回来。
这回,连顾爸顾妈都察觉到很不对劲了。
顾妈问:“夜白说去哪里,去几天,做什么事?”
刚好,女婿接电话的时候,顾爸在场。顾爸很记得当天生的事,说:“这事不怨他。那天他奶奶病危,他奶奶把他从小抚养大,他不能不回去的。”
是这样的话,顾妈倒也没有办法,一块无奈地说:“总得等他奶奶转危为安,才能回来吧。”
如果是这样,好歹打个电话回来,告诉他们,让他们安心。想着大白以前从来办事,都从来很是贴心,让他们做岳父岳母的很放心,可这回突然无消无息的,不像大白的作风。
顾爸顾妈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分明感觉到哪儿不对。
不管怎样,女婿是回自己的家去,他们对这点是无可奈何的。总不能叫女婿不回自己的家吧。
萧夜白回萧家后,这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联系。
没有一天的时间,章三凤等人,已经警铃大作。
展大鹏在室内不断地来回走动,徘徊着,手里握着的手机,拨打萧夜白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章三凤的头微低着,手指捉着轮椅的扶手,被头盖着的脸色不明朗。
贾宝墨看着他们两个,似乎说出了他们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说:“二哥八成是被他们扣押了。”
这回不是萧鉴明自己出事,是萧奶奶出事了。萧鉴明是出了名的孝子。可以说,这次是踢中了萧鉴明的铁板。
不说,那下毒的计划终究是谁实施的,但是,一个不可以争辩的事实是,是顾家人把毒送过来的,导致萧奶奶中毒病危的。
顾家人的愚蠢愚昧,贪婪,导致到了最终这个几乎无法挽回的恶性后果。是谁当父母的,当儿子的,都得心里面好好想一想了。因此不难推断,萧鉴明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老人家这个病情究竟怎么样?”展大鹏轻轻呼出口气,说,“都让人把药给送去明新了,照理来说,应该问题不大的了。”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章三凤有所保留地说,“老人家年纪大,不像顾太太身体还比较年轻,扛得住。你想想他奶奶都九十了,这么一折腾,怕是解完毒,半条命也没有了。”
眼看这话说的没错,展大鹏的眉头益纠结成一团,忧愁的,问贾宝墨:“你让人去打听,都打听出些什么了?”
“没有打听出什么。还是和之前的情报一样。”贾宝墨道,在他们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派人出去打探萧家的情况,结果,萧家人居然玩起了失踪。
除了萧鉴明,还在公司里正常出行上班以外,据说萧奶奶转院了,连自家的医院明新都不住了,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萧家几个女儿,自然跟着老人家,照顾老人家,因此闹了个全体失踪。
眼下,恐怕只有问萧鉴明这个当事人以外,没有人能知道老人去了哪里,更别说回家失踪了的萧夜白去了哪里。
当面去问萧鉴明?
谁敢去问?
要说这事儿,他们真不是没有想过法子的,绕过道儿都有,但是,毕竟人家是萧夜白的父亲,亲生父亲,想把萧夜白放在哪里,外面的人,能管得着吗?
为此他们想方设法打过电话去赵家,找赵梓荣商量这件事。曾经受过他们很大帮助的赵梓荣,当然很乐于伸手帮忙了。只是,赵家,既然上次都说不动萧鉴明半分,此时此刻又能如何呢?
别说能不能说动对方,现在是连赵夫人亲自出马,打电话去刺探老鳄鱼,都没有能探到半个字的线索。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的。因为顾暖都怀了孩子。
要当母亲的女人,要是听说老公不在,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了,这种感觉会如何,旁人只要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更何况当事人。
“这真的是,做的有些过分了!”是兄弟的亲人,展大鹏只能有所节制地骂,拳头捶着桌面。
“只怕——”章三凤突然张开口。
“什么?”展大鹏有些害怕他此刻浮现出来的直觉预感。
问题是,章三的第六感向来是准确无误的,否则不会被那么多人追杀了,想把他扼杀在事件未生的摇篮里。
对此章三也有些恨自己的第六感。眼看事件,真的往他感觉到的不妙的方向继续展。
先是贾宝墨的家里来了电话,贾宝墨走出去听。
展大鹏的手机跟着响起铃声,当他低头看来电号码时,章三凤的私人电话也响了。
管家走进来通知章三,道:“少爷,少爷家里打来的,说是让少爷回家。”
听到这话,展大鹏二话不说,把手里的手机调为了关机状态。
老鳄鱼这是准备全面封杀。
因为老鳄鱼知道,凭顾暖那点出身,没有他们这些人帮忙,恐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必须去睡大街。
对付一个女人,用到了如此地步的伎俩,是一想,展大鹏都觉得气愤。
这老鳄鱼还是个男人吗?如此可耻不可耻!
别忘了,顾暖肚子里还有萧家的孙子呢。
不过看老鳄鱼都这么做了,八成是这个孙子都不想要了。
想要孙子,老鳄鱼有的是其他办法。
“只要妈,连儿子都不顾——”章三凤说出这话时,身体都不禁打了一阵哆嗦,似乎隐隐约约的,能稍微明白萧夜白之前说老鳄鱼的那些话。
当初,萧鉴明愿意放弃所有,去娶阮汝珍时,想的究竟是一些什么呢。
章三凤让管家告诉他家里人,说他现在不在这儿。反正,能拖一点时间算一点时间。
管家拿着他的回话刚走出小客厅,到了门口,突然看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又折了回来。
见到管家这个样子,展大鹏等人都跟着不由地一阵紧张,莫非老鳄鱼派人杀到这里来了。
不,应该不太可能。这里可是章三凤的私人地产,章家人都管不着的地儿。
停在章三凤别墅门口的红色法拉利,从打开的车门里跳下了一个女人,冲着别墅的铁门喊:“喂,章三,我知道你在这儿!”
这叫声,分明是钟家的小姐钟巧慧。
几个男人,于是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捏把汗。
展大鹏回头看着章三凤。
章三凤一张脸毫无表情,对管家说:“去开门吧。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跟着她。”
“是。”管家走出去通知门口保安。
只听说钟巧慧并没有被任何人跟踪,她一个人开着豪车,进了别墅。
把车钥匙甩给管家之后,钟巧慧蹬蹬蹬,有些疾步进了别墅里。她一眼环顾到别墅里面的气派样,嘴唇缩圆了,吹出声口哨:“怕别人不知道你土豪吗?”
要不是因为眼下许多不好的事,展大鹏都快因为她这话笑出声来。
章三凤的脸色青了青。
“不是金的,就是银的,你的恶趣味我以前都不知道呢。”钟巧慧径直走进来之后,看见了坐在轮椅上自己曾经一度非常疯狂迷恋过的初恋男人,嘴角勾了勾,貌似略带些自嘲。
章三凤佯作若无其事地抬头,问:“有什么事吗?”
钟巧慧说:“我以为你会先问我,这么找到你这里的?”
对此,章三凤道:“不是顾暖告诉你的?”
“不是。”
两个字不是,足以说明是谁告诉钟小姐这个地方的了。
钟巧慧这也是急,找不到他们,心里又非常的担心,只好去问那个知道这个地方的另一个男人了,她如实说起来龙去脉:“很莫名其妙的,我家里打来电话让我即刻收拾包袱回家。我问原因,撒谎的人,都不能圆这个谎。我掐指一算,貌似和你一样第六感来了,肯定是因为顾暖。谁不知道,她身边,能帮的上她忙的,有资质的人,就这么几个。”
所有人听她说话,表情木然,很显然,她的遭遇,和他们现在正面临的局面一样。
浏览过他们脸上的表情,钟巧慧心里一目了然,说:“看来都是一样的,你们准备怎么办?”
这时,章三凤却突然插了另一个话题:“我大哥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是。”
“你为什么想去问他?”
“因为找不到你们,没有其他人可以告诉我了。”
“你一问,他马上告诉你了?”
“是的。”
话说到这里,这个气氛,登时变的是无比僵硬。
可能钟巧慧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也或许是她故意这么做这么说的,反正,她确实把章三给气着了。
章三凤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很气,整件事都让他很气。最气的是,她倒好,自以为什么错都没有,在那里摆着无罪的姿态,一脸的理所当然状。
“这是我的房子,你没有想过?你到人家家里做客,难道都不需要先过问主人自己的意见吗?”
耳听这房子的主人怒气冲冲的,仿佛她是个多么令人不欢迎的令人讨厌的东西似的,钟巧慧眉头一皱,跟着有些心头恼火起来:“要不是因为我找不到你,我会不先问你吗?再说了,你以为我来找你的吗?我才懒得理你呢!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
展大鹏和贾宝墨跟着她这个怒吼,心脏一块都要跳了出来。
妈呀。
赶紧的,展大鹏插入到他们两个中间,站在钟巧慧面前,小声道:“他身体向来不太好,现在出了这么多的事,医生都让他要多休息。”
意思让钟巧慧让一让。
钟巧慧不想让吗?看着他坐在轮椅上不能走动,是人都不免有些同情心的。问题是这火,又不是她先挑起的。
吸口气平复心情,钟巧慧道:“先不说这些,你们先说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让所有人都要对付起她了?”
展大鹏只好把萧夜白可能被老鳄鱼扣押了的事告诉她。
钟巧慧的脸色登时晃白了下,随之爆似地怒吼:“他神经病吗?!为了一个老妈子,打算把自己儿子的孩子都杀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这话。
钟巧慧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说:“难怪,他老婆死了,他都没有死——”
“巧慧——”章三凤突然出口,不管怎么说,那是萧夜白的亲爹。
“我管他是不是亲生的,我只知道他这个做法——”钟巧慧叫着,突然间,话到半截,目光扫到了客厅斜对过去的楼梯。
那一刻,她身体一僵。
几个人,跟随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楼梯上的身影,一瞬间,所有人都跟着她几乎呼吸停止了。
顾暖站在那,可能是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结果走到楼梯口,听到了他们说话,他们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究竟听到了多少东西。
几秒钟过去,大家感觉是仿佛心脏要爆开了一样。
顾暖突然转身,从楼梯上走回楼上去了。
钟巧慧突然心头蓦然一酸,感觉那眼泪,都要替顾暖流下来似的。当然,她知道,以顾暖这个妹子的性格,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哭的。
委屈,极大的委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只因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她在这里,你们怎么不说?”钟巧慧青白着脸,捏着拳头冲展大鹏他们喊。
展大鹏也焦急:“你不是来找她的吗,能不知道她在这?”
“你们好歹提醒我这里隔墙有耳!”
埋怨,指责,都没有任何用了。因为眼看,顾暖肯定都听见了,什么都听见了。
走回到楼上的顾暖,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一摔,关上了。
好在小布丁不在这个房间里,刚被她送到隔壁房间睡午觉。
眼下,此刻,可能钟巧慧他们,都认为她是该哭了,像孟姜女哭倒长城,哭着老鳄鱼应该把自己的老公还回来给她!那是她的老公,她的男人,凭什么要把他抢走,哪怕那是他亲爸,都不想想她是他老婆吗?
不。
她没有,一点觉得委屈想哭的念头都没有。
相反,只有身体的一阵阵颤栗,激颤,是从全身上下骨子里浸透着的冷笑,全部要飞出来。
为的什么?
还不就是钱一个字。
对方觉得她寒酸,觉得她没钱没势,理应就是配不上他们萧家的大门。不要想着人家曾经也是如此,不,一个人有了钱之后,这个性子本就变了,认为自己不再属于那个世界的人,怎能再允许那个世界的人走进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曾经是什么一个模样。
老鳄鱼和萧奶奶的心思,她懂。
怎能不懂呢?
像邱三姑,不也是这样的人。她从小看到大,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人世间的恩恩怨怨,都是如此而已。
更何况,她早已经历过切肤之痛了。
那种,有人仗着有钱有势,活生生的,把她身边最亲最爱的人夺走的痛苦。
这种滋味,恐怕老鳄鱼自己都没有尝过吧。
楼下几个人合计之下,着实担心。钟巧慧被那几个男人推着,因为毕竟是女人比较好说话,站到了顾暖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清声嗓子:“顾暖,是我,可以进去吗?”
他们此刻,也都忘了顾暖是聋子,听不见。
但是,里面,确实不久之后,传出了两个字:
“进来。”
听这个声音,倒也非常的平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生过。
钟巧慧等几个人,只好互相看着,有些为难着,不知道怎么面对,怎么说。
展大鹏他们只知道,顾暖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绝对不一样的。
钟巧慧壮了壮胆子,把房间的门推开。
伸进里面探一下的脑袋,看到了站在窗户面前的顾暖。
一如平常一样,顾暖身上穿着非常大方淡雅颜色的淡色衣服,简单的羊毛开衫,使得她身材益的消瘦颖秀。
顾暖回过头来,钟巧慧他们看见了她那双眼睛,在窗户射进来的阳光里,浅褐色的,有些朦朦胧胧的,让人感觉像云雾一样的清冷高贵,却是什么都捉不到。
钟巧慧忐忑地吞了下口水。
顾暖说:“你们,如果应家里人要求,让我离开这里,是可以的。”
听见这话,在钟巧慧后面的章三凤,急急忙忙按动轮椅上前,对她说:“你在这里住,没有人敢赶你走,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说了算。”
其余人跟着章三凤这话点头,他们可不像老鳄鱼那样不讲情理道理。
顾暖对于他们这个表态,却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仿佛是理所当然,又仿佛是完全不看好,说:“没有关系,我会先找好房子。”
说完这话,她向前走,是擦过他们一群人的身边。
为此,钟巧慧都紧张起来了,跑过去抓住她一只手臂:“你想去哪?”
“没有去哪。”顾暖仿佛才觉得她奇怪似的,说,“我去趟厨房,庆庆睡醒觉要吃点东西的。”
钟巧慧当场就愣了,其余人跟着懵。
顾暖见她松开手后,对着他们一群人说:“我的事,你们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只会越来越麻烦。”
那是当然的,他们也有家人,不能说一点都不顾及家人。
以章三凤为,一群人的脸色都有些青。
正好,应该说,有个人早就在隔壁,听着这些动静,听到了顾暖这句表态之后终于走了出来。
眼光一瞟,望到了走出房间门口的那个腹黑教授,顾暖的态度,可就是骤然两样了。
“唐教授。”
“萧太太。”唐思礼语气平静无奇地说,“医院里来了电话,让我回去。”
“如果你不回去会怎样?”
“恐怕会取消我在医院里的一切福利待遇吧。”
所有人在旁边听着这个消息,同时现,自己说不出话,插不进话。
应说,对方拿唐思礼开刀,威胁,是理所当然,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章三凤有些后悔,本来可以做些预防工作的。
现在唐思礼突然走出来,提出要回去。一旦唐思礼回去,恐怕也就回不了了,那么,顾暖和孩子怎么办?
“我先生回去的时候,你本就该回去的,这点你知道吗,唐教授?”
只听顾暖似乎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一群人既是感到意外她怎么知道,因为她那时候在睡觉都没有醒,同时不得不佩服,她心算如神。
唐思礼咳了两声嗓子:“这个——”
“不要忘了你老板是谁。你老板为了让你留下来,把自己都送出去了,结果你现在说你要走?”
萧太太这话的口吻里,分明是有几分生气在里头的了。
唐思礼在那里站着,头微微低着,或许在这时候,这个女人的可怕,和他老板一样的可怕,开始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了。
应该说,别看顾金融平时好像很强势,在先生大白面前都很强势的样子。实际上根本不是。顾金融是个很会做女人做人太太的人,平常该留给自家先生的面子都是留了个十足。因此,在大事上,从来,她都是遵从大白的主意。
如今,老公不在,人心涣散,该怎么做,她这个本就一点都不软弱的太太,露出了真面目。
“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唐教授,那家医院,最终不会是他的。”
在场所有人,因她这句话,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时,见顾暖已经下了楼梯。
唐思礼自然而然,回自己房间里去了,也不打算和其他人说话。
他的老板,像顾暖说的,始终只有那个男人。
与此同时,有个人影,一直站在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小布丁醒来时,见身边多了个阿姨,说是姓钟,接着,这个钟阿姨,拿了说是他顾舅妈给亲自准备的下午点心,喂他小布丁吃。
一边吃蛋糕,一边喝牛奶补充下午能量的小布丁,问钟阿姨:“舅妈呢?”
这孩子,现在舅舅不在,只能抓住舅妈这颗定心丸了。
钟巧慧说:“你舅妈在楼下工作。”
说这话的钟阿姨,似乎口气有些苦涩,好像被舅妈抛弃了一样不高兴。小布丁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这么想。
和钟巧慧一样,感受到被顾金融抛弃的,大有人在。
章三凤和展大鹏都深深感受到了坐立不安。
因为劝着顾暖不要走,结果,当然是不能阻止顾暖把人叫到这里来了。
老鳄鱼确实太小看顾金融了,真以为,顾金融除了他们这帮人,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土豪朋友了吗?
先是许久不见的,听说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的陈家铭,坐着黑色宝马空降到了这所别墅。
陪他一起来的,有跟着他一起去创业的李常智。
看到这两个不速之客,钟巧慧暗暗地深叹:这顾暖,简直是!
一般人,能做到这个把对手变成合作伙伴的地步吗?
不能!
更别说,之后还有坐着出租车一个人过来的吴子聪了。
陈家铭也就算了,吴子聪,是顾暖以前的男朋友,算得上是大白的情敌。展大鹏和章三凤,都皱起了眉头。
明显感受到这个屋子里的人,貌似应该是不欢迎自己的,吴子聪脱下外套后,扔给这里的管家手里,对他们几个说:“你们是还在做梦吗?”
什么?
章三凤等人,目光盯着他的大言不惭。
吴子聪嘴角勾起一抹深长的弧度,说:“感觉,你们像我以前一样,不知道梦醒。你们以为,是她在求你们吗?”
几个人眸光悠变。
吴子聪嘴角噙着这抹深长的笑意,擦过他们这群人面前。
他知道,很快的,这群人会像他一样的后悔,并且认识到,从来都不是她在求人,她从不求人,相反,是所有人都得来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