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睡了一天,怎么感觉更累。为表歉意,先送上四千字大章的补更,随后再码两章。』
————以下正文————
带着雀儿、卫骄、介子鸱三人,赵弘润乘坐马车一路来到皇宫。
经过了昨日在大街上被百姓围堵的遭遇后,他可是不敢再骑马了,毕竟城内也不是随时随地都有巡逻的兵卫替他解围。
但话说回来,这辆纹着「肃王府」记号的马车,还是引起了街道上过往百姓的注意,只是这些百姓没瞧见赵弘润,也摸不透马车内坐的究竟是谁,因此没敢做出唐突的事。
毕竟肃王府的马车,小夫人羊舌杏是最常乘坐的。
然而在抵达皇宫门前时,赵弘润就必须下车了,在他下车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禁卫对他的态度比往日更为恭顺,尤其是相熟的禁卫统领靳炬,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赵弘润很是别扭。
在随意与靳炬寒暄了两句后,赵弘润带着雀儿、卫骄、介子鸱三人,杀向他父皇如今居住的甘露殿。
结果到了甘露殿一打听,守卫甘露殿的拱卫司御卫们却告诉他,魏天子此时并不在殿内,而是在御花园。
于是赵弘润带着人又杀到御花园,果然远远瞧见魏天子正带着沈淑妃与乌贵嫔在花园内散心闲逛。
鉴于沈淑妃在场,赵弘润没敢造次,收起脸上那臭臭的表情,主动上前向几人请安:“父皇、母妃,还有乌贵嫔……”
见大儿子过来皇宫,沈淑妃意外之余也很是欢喜,问道:“弘润,今日怎得有闲情来宫里呀?”
“母妃,孩儿就是闲着没事,因此入宫来看看。”赵弘润一边解释着,一边目光频频瞧向站在一旁的魏天子。
沈淑妃亦是心思玲珑的女人,一瞧儿子的表情,就猜到这个儿子今日肯定是特地来寻找他父皇的,遂在与赵弘润闲聊了两句后,便假意观鱼,与乌贵嫔一同走向了远处。
母亲刚一离开,赵弘润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了下来,似咬牙切齿般看着魏天子说道:“父皇,今日好闲情逸致啊!”
听闻此言,魏天子脸上的笑容更甚,笑眯眯地说道:“这话说得,朕这些日子,时常带着你母妃与乌姨在此散心,又岂是单单今日?”说着,他故作不解地问道:“弘润,今日火气很大嘛,却是因为何故?”
瞧着面前这位父皇脸上那捉狭、调侃似的笑容,赵弘润恨得咬牙切齿,压低声音说道:“少给我装蒜了,前几日在集英殿,是父皇故意的吧?”
“什么?”魏天子故作不解。
“我是说,那日在集英殿内,我麾下有功之士占得东席的半数之多,这是父皇有意安排的吧?”赵弘润恨恨地说道。
『才反应过来?』
魏天子在心中暗暗偷笑,可脸上却不露丝毫异色,故作茫然不解地问道:“那些名额是礼部拟定的,与朕何干?虽然你麾下有功之士人数的确过多,可朕总不能为了避嫌,就轻怠了那些有功之士吧?你说呢?”
赵弘润气地说不出话来,他父皇摆明了就是装傻充愣,对此他也没有办法。
瞧着儿子气呼呼的模样,魏天子心中更是爽快,那一日在集英殿上,赵弘润借机调侃他「老糊涂」的那笔帐,作为老子的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嫌仍不解恨,魏天子假装刚刚想起了什么的模样,故作惊讶地问道:“对了弘润,朕听说这两日宫内城里传出一则消息,说是你欲参与争位?奇怪了,你不是一向对这个位置视若无物的么?”
『……』
听闻此言,赵弘润嘴角抽搐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只不过是有些无聊的家伙在推波助澜而已。”
“嚯?”魏天子脸上捉狭的笑容更浓,在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弘润后,忽然正色说道:“弘润,庆王于昨日向朝廷提出奏请,说了一个有关于兵铸局的建议,你知道么?”
赵弘润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建议?”
只见魏天子瞧着远处在亭子里观赏池鱼的沈淑妃与乌贵嫔,淡淡说道:“庆王在奏请中指出,以如今兵铸局的规模,不足以为我大魏的几路军队更替装备,是故,他建议再设一个称作『兵造局』的司署,隶属于兵部辖下的司署,分担兵铸局的压力……对此你有何看法?”
听闻此言,赵弘润的眉头又皱了皱。
这件事他还真不知情,不过庆王弘信那样做的原因,他却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为了解决兵铸局对镇反军、北三军的钳制罢了。
虽然兵铸局目前在名义上仍属于兵部辖下,但事实上,如今兵铸局与冶造局的下属司署没有什么区别,是赵弘润曾经用来打压、钳制庆王弘信的一枚强有力的棋子。
想当初赵弘润与庆王弘信交恶时,暗中叫兵铸局扣下了后者为镇反军打造武器装备的订单,逼得庆王弘信最终不得不妥协,而如今,他与庆王弘信的矛盾,在经过集英殿那桩事后更进一步,因此,庆王弘信未雨绸缪,准备效仿兵铸局再重新建立一个打造军械的司署,这倒也不出奇。
“儿臣能有什么看法?”
赵弘润浑不在意地说道。
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哪怕庆王弘信效仿兵铸局又设立了一个打造军械的司署,难道赵弘润就没办法卡他了?开玩笑!
就算兵铸局不能卡了,不照样还是能通过冶造局去卡么?
要知道,赵弘润执掌的冶造局,掌握着魏国最尖端的冶造技术,只要赵弘润卡着这一点,拒绝透露给庆王弘信最新的冶造技术,庆王弘信新设的铸造司署,就只能沿用旧的技术,非但耗时耗力,且打造出来的军备,也远不及在冶造局新技术支持下的兵铸局所铸造的武器装备——话说回来,倘若庆王弘信就乐意打造一些已经快过时的武器装备,那赵弘润也没办法。
嘲讽归嘲讽,赵弘润从这件事中,确实看到了一丝苗头:庆王弘信,这回看样子是真的打算视他为假想敌了。
不得不说,这让赵弘润感觉非常不好,毕竟他一来无心参与诸兄弟对皇位的争夺,更不希望被牵连其中,但前几日在集英殿内的那桩事,以及昨日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则谣言,却让他逐渐引起了那几名兄长的警惕。
“……”
见赵弘润好似浑不在意,魏天子扭过头来瞧了儿子一眼,却现前者的眼神似乎有些凝重。
说实话,庆王弘信准备草创的什么「兵造局」,魏天子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兵造局」注定无法取代「兵铸局」,毕竟后者有冶造局与肃王赵弘润在背后撑腰。
但话说回来,这也是一个讯号,代表着庆王弘信要摆脱肃王赵弘润单方面钳制的讯号。
相信在解决了这件事后,庆王弘信极有可能反过来对赵弘润一方施压——这才是魏天子想要提醒赵弘润的。
不过从赵弘润那凝重的眼神来看,相信此子也猜到了一层,因此魏天子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魏天子淡淡问道:“关于那则谣言,你作何回应?……莫非打算暂时躲到商水避风头?”
“父皇不必拿话激我。”赵弘润翻了翻白眼说道:“谣言而已,过不了几日就会散去,何必为此兴师动众?儿臣就呆在大梁,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想借这则谣言做些什么!”
“唔?”魏天子微微一愣,仿佛是从赵弘润的话中听出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地在赵弘润身后不远处的雀儿、卫骄、介子鸱三人身上转了一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介子鸱的身上。
忽然,魏天子笑着说道:“弘润啊,去向你母妃问候几句吧,你不在大梁的这些日子,你母亲可是万般思念你们兄弟二人的。”
“父皇这是在打儿臣么?”赵弘润冷冷说道。
“哈哈哈。”魏天子笑了起来,随即笑着催促道:“快去吧。”
赵弘润想了想,觉得这次基本上没办法逼眼前这位父皇承认某些事,心中不禁有些气馁,也不与其父皇打招呼,径直走向了远处的亭子——没办法,他自己不小心,就算明知被其父皇坑了,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见赵弘润走向远处的亭子,雀儿、卫骄、介子鸱三人亦准备跟上去。
在经过魏天子时,三人向前者行了一礼。
没想到,魏天子单独将介子鸱留下了:“这位先生很是面生啊。”
介子鸱微微一愣,连忙拱手恭敬说道:“陛下,在下介子鸱。”
“哦。”魏天子似恍然大悟般点着头,惊诧地问道:“莫非是前年「双榜名」的新科考子,介子鸱?先生如今在我儿府上?”
“陛下缪赞,在下愧不敢当。”介子鸱谦逊地说道:“在下如今在肃王身边担任幕僚。”
“好好。”魏天子点点头,随即朝着仍然驻足在一旁的雀儿与卫骄二人,挥挥手说道:“你俩且去你家殿下身边,朕暂留这位介子先生,与他聊几句。”
“是。”雀儿与卫骄不敢违背,或颔或拱手行礼,告辞而去,留下介子鸱一人单独在魏天子与大太监童宪身边。
看着雀儿与卫骄离去的背影,又偷偷瞧了一眼身边的魏天子,介子鸱心中咯噔一下。
他才不会相信魏天子单独留下他,是因为见他才学过人,是当年的双榜名,因此出于爱才的心思与他闲聊两句,毕竟,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魏天子方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介子鸱……是么?”远远看着雀儿、卫骄二人跟上赵弘润,魏天子背对着介子鸱,语气难以捉摸地问道:“是你建议你家殿下「不出面澄清谣言」,是么?”
介子鸱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恭恭敬敬地回话道:“是的,陛下。”
“为何呢?”魏天子慢条斯理地问道。
『为何……?』
偷偷看了眼魏天子的背影,介子鸱心中转过诸多的念头。
起初,他有想过将奉劝肃王赵弘润的话再复述一遍,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没来由地涌出强烈的恐惧与危机感。
最终,他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在下之所以出此建议,是希望有朝一日,当肃王殿下自己改变主意时,能够抵消一些不好的影响。”
“……”魏天子回头看了一眼介子鸱,似乎有些惊讶与意外。
半响后,他又问道:“对于「商君」之爵,你有何看法?”
见魏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介子鸱几乎于窒息,强忍着惊骇,诚恳说道:“在下固然希望日后由殿下的次子继承,但这一切,得看殿下他自己的意志……在下仅仅只是幕僚,只能为殿下出谋划策而已。”
『次子……么?』
魏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介子鸱,看得后者满头冷汗。
不得不说,或许有些人以为魏天子授意礼部将「商君」的爵位赐予赵弘润日后的儿子,是为了表达「封无可封」的意思,但实际上,这件事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安抚秦少君与芈姜其中一方的娘家。
这也难怪,毕竟秦少君的生父秦王囘,以及芈姜那极有可能成为楚王的兄长暘城君熊拓,魏天子都不想因为这种事而得罪,因此,让这两个女人日后的子嗣中,嫡长子成为储君、次子继承「商君」,这才是魏天子真正完整的本意。
不错,哪怕直到此刻,魏天子仍希望八儿子赵弘润继承大位,因为他坚信,这位膝下虎儿必定能使魏国越强大。
因此,在近几日那则「肃王欲出面争位」的谣言中,其实也有魏天子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想借此,让这个懒散的儿子被动参与到这件事当中。
不过魏天子还真没想到,介子鸱居然劝阻了赵弘润出面澄清谣言。
不可否认,介子鸱的行为,与魏天子心中想法不谋而合,但他却不能容忍这种行为:他是君、是父,因此无论对儿子做什么都可以;可介子鸱却是赵弘润的家臣,门下,岂有家臣、门下强加意志于主上的道理?
倘若介子鸱果真敢这么做,哪怕魏天子明知此人是难得的人才,也宁杀不赦!
不过又让他意外的是,介子鸱虽然坦诚了心底的真正想法,但也明确表示会遵从『殿下自己的意志』,这才让魏天子暂时打消了心中的杀意。
有些事,他这个当老子的可以做,但其他人却不允许!
“很好,介子先生果然是心思玲珑的聪明人。”点点头称赞了一句,魏天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恪守本分,好生辅佐你家殿下。……去吧。”
“是!”
介子鸱恭敬地低头行礼,待走出十几丈远后,他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