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砀山军……』
驾马伫立于高坡,赵弘润神色凝重地观望着远处那支正在单方面屠杀褐角部落军队的砀山军。
虽然他早就预料,认为阿穆图口中那所谓的『强大的褐角部落』,并不会是砀山军的对手,但却也未曾想到,砀山军胜地竟然如此轻松。
此时,偎依在赵弘润怀中的乌娜面露惊恐之色地问道:“姬润,那就是你们魏国的砀山军吗?好……好吓人的……”
『吓人?』
还没等赵弘润反应过来,从旁乌娜的兄长乌兀亦面色震惊地喃喃说道:“喂,那些家伙……为何会这般安静,他们真的是人么?”
『……』
赵弘润转头瞥了一眼乌兀,旋即就将目光投向战场,他这才现,远方的那支砀山军,过于地安静了。
他上过战场,因此他心中清楚,在战场上,由于受到战死的威胁,因此士卒们的精神十分紧张,在挥舞兵刃杀敌的时候,几乎都会似“啊啊”地这般大声嘶喊,仿佛此举能够增添心中的勇气,使他们挥舞兵器的力量更加强劲。
虽然在赵弘润看来,这只是一种类似心理暗示般的错觉,但不可否认,很多军队的士卒都有这种习惯。
但远处的砀山军士卒没有。
他们太安静了,除了将官向下传达命令,几乎没有人张口大喊,一脸冷漠的砀山军士卒,仿佛是准备将全身的体力都用来杀死敌军,不希望浪费在无谓的嘶喊上。
这是一支能够控制自己情绪、从容赴死的士卒所组成的军队。
一支『死气沉沉』的军队。
而乌兀与乌娜兄弟二人所惊惧的,恐怕也正是这一点。
因为哪怕是隔得很远,他们亦能感受到来自砀山军的强大的压迫力。
“被你料中了,褐角部落的战士们……全完了……”
望着远处战场的战况,乌兀长吐一口浊气,神色显得有些微妙。
听闻此言,赵弘润低声说道:“抱歉,此刻我救不下那些褐角部落的人……”
“唔。”
乌兀点点头示意自己能够理解。
毕竟前方的战事还未结束,若是贸然闯入,很有可能会使砀山军误会,对他们展开攻击。
虽说乌兀也很想救下那些被屠杀的褐角部落的战士们,但与自己妹妹乌娜的安危相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打旗。”
为了防止遭到牵连,赵弘润吩咐肃王卫取出他的『王旗』。
只见肃王卫的卫长岑倡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黑底白边、内绣白色『肃王』字样的王旗,将其绑在一支长枪上,高举起来,借此向砀山军表明身份。
毕竟他们一行人中,还有包括乌兀、乌娜在内的百余名青羊部落的人,因此并不是没有可能被砀山军误会而动攻击。
而赵弘润一行人这边刚一打旗,在砀山军的本阵,大将军司马安便早已注意到了。
其实确切地说,当赵弘润一行人在那处高坡上观瞧战场的战况时,这位大将军就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赵弘润身边宗卫们与肃王卫们那清一色的甲胄,让他打消了『这是敌人援军』的念头而已。
“不堪一击。”
在大将军司马安的身边,砀山军大将闻续面色冷淡地望着战场上兵败如山倒的褐角部落的军队,转头对自家大将军说道:“将军,天色不早了,让白方鸣从中央突袭敌军本阵,尽快结束这场仗吧,也好早些扎营过夜。”
“我还打算偷偷懒的……”
话音刚落,另外一位大将白方鸣便开口抱怨道,随后,他一脸无奈,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说道:“算了,早点打完早点做饭……中午那些干粮我就没吃饱。”
说罢,他正等着司马安下达命令,却意外地现,自家大将军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战场上。
这可是甚为罕见的事。
“大将军?您怎么了?”闻续疑惑地问道。
司马安也不解释,只是面朝着赵弘润所在的那处高坡,努了努嘴。
闻续与白方鸣两位砀山军的大将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巧望见肃王卫们扬起的肃王王旗。
“哈哈,被逮到了!”
现这一状况,白方鸣顿时咧嘴大笑。
“闭嘴吧你!”闻续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呵斥了白方鸣一句,旋即暗自嘀咕道:“奇怪了,并未听说商水军就在附近啊……难道,那位殿下是撇下了商水军,特地追赶过来的?啧!”
闻续暗自皱了皱眉。
毕竟赵弘润再怎么说也是先行军的主帅,前些日子他们砀山军私下脱离大队伍,如今被这位主帅撞上,要是不生些什么不愉快的事,闻续自己都不信。
毕竟据他所知,肃王弘润那可也是一位颇为强势的皇子。
“大将军,怎么办?”闻续低声问道。
司马安想了想,命令道:“叫季鄢、乐逡二人率骑兵去寻觅那褐角部落的住地。至于你俩,迅速结束这场仗,返回营地。”
“是!”
闻续与白方鸣抱拳领命。
片刻工夫后,那些被包围的褐角部落的战士们,皆被砀山军士卒无情地杀死,此后,司马安留下一支兵力善后,清理战场,便领着剩下的大军返回了数里之外的营地。
与浚水军的编制情况相似,尽管砀山军的正式编制才一万两千五百人,但事实上,这支军队有超过一万五千人,大约有三千左右,是不在正式编制内的预补军士卒,这些士卒平常不参与战事,只负责寻找食物、安营扎寨。
因此,在砀山军与褐角部落的军队厮杀之际,那些编制外的士卒,就已经在附近垒起了简易的营寨。
而另外一边,赵弘润远远瞧见司马安的大队人马似乎是有回到其营地的迹象,亦对众人说道:“走吧,去砀山军的营地!”
一行人骑着坐骑,尾衔在司马安的大军后方。
按理来说,这么近的距离,砀山军的兵将不可能瞧不见赵弘润一行人才对,毕竟那可是近三百人的队伍,岂会瞧不见?
但此刻的情况却是,砀山军的兵将们皆对跟在后头并逐渐追赶上来的赵弘润一行人视而不见。
很显然,司马安多半是下达了『此非敌众、不允许攻击』的命令。
但让赵弘润气恼的是,待等他们来到砀山军的临时驻营地时,他们却被守辕门的士卒给拦下了。
“此乃我砀山军军营,外人不准入内!”一名守营门的伯长,将赵弘润一行人给拦了下来。
『司马安这是什么意思?』
赵弘润心下纳闷,毕竟从方才沿途砀山军对他们视而不见可以看出,司马安那位大将军十有八九已经现他们。
可在这种情况下,守营的士卒却拒绝赵弘润入内,这就有点意思了。
见此情形,宗卫长沈彧策马上前,冷斥道:“放肆!……肃王殿下乃此番出征三川的主帅,你砀山军亦归殿下调度,岂有殿下不许入内的道理?”
然而,那名砀山军伯长却面不改色地说道:“大将军有令,战争期间,一切以军务为要,不见任何人。”
“放肆!”沈彧闻言大怒,提起马鞭就要抽向那名伯长的脸,却被赵弘润给及时阻止了。
毕竟在赵弘润看来,眼前这名伯长只不过是听命于司马安,不至于遭到鞭责。
『看来,司马安是不想见我啊……』
赵弘润暗暗想道。
但是旋即,他嘴角一扬,莫名地笑了笑。
『虽然你不想见我,可我非要见你不可!』
想到这里,他拨马上前。
那名砀山军的伯长见此皱了皱眉,当即用身体挡在赵弘润胯下战马前,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见此,赵弘润俯视了一眼这名伯长,沉声问道:“军卒,你可知道你拦下的是何人么?”
那名伯长犹豫了一下,恭敬说道:“乃肃王殿下。”
“不!”赵弘润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你拦下的,乃是『先行军』的主帅。……父皇委任本王督慑这场战事,无论是你,还是司马安,皆受本王调度。你若是抗命不尊,便是欺君叛国,罔视君父。……那样的你,会失去作为一名光荣的大魏军人所享有的一切荣誉与军饷补贴,甚至于,你的家人亦会遭到牵连。”
“……”听闻此言,那名伯长面色骤然一变,连呼吸都变得略有些气促。
赵弘润冷哼一声,再次沉声说道:“让道,军卒。”
那名伯长满头是汗,犹豫良久,终于让开了道路。
见此,赵弘润双腿一夹马腹,径直入了营寨。
看得出来,这是一座仅仅只为过夜所设的建议营寨,军营内称得上建筑的,就只有四周那些充当营墙的木栏,剩下的就是随处可见的行军帐篷。
不出意外的话,司马安多半没想着在这里久呆。
此时在营地内,砀山军的士卒们正刚刚结束与褐角部落的厮杀,因此几乎所有士卒身上都沾满了血污,看起来极为凶悍,这让乌兀、乌娜等青羊部落的族人们不由地绷紧了神经。
帅帐很好找,毕竟在非特殊情况下,帅帐都会设置在中营,因此,摸准了方向的赵弘润,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司马安的帅帐。
“帅帐重地,来者止步。”
在帅帐外,司马安的护卫军们似乎还想拦下赵弘润,然而赵弘润根本不搭理他们,待翻身下马后,叫宗卫与肃王卫们将那些护卫军挡下,而他自己,则直接闯入了帅帐。
而待等他闯入帅帐后,迎面就瞧见司马安正坐在帐内帅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显然,这位大将军恐怕是早已预料到赵弘润会闯到这里来。
“司马安,起身恭迎!”
赵弘润进帐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司马安微微皱了皱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