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舟没有回答。
老人却在电闪雷鸣中看到了答案。
刺眼的光芒闪过眼前男人脸庞的时候,老人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死神的冰冷和愤怒。
老人颤巍巍的抬起手指了指方向说道:“就在京口的枣子村。”
江无舟冷冷一笑说道:“原来你知道枣子村!”
老人早已经抖得停不下来,眼看着脑袋都要都掉了,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说道:“鬼差爷爷,鬼差爷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枣子村早就没了活人,那里现在全是恶鬼。我一开始担心你去了枣子村成了他们的粮食,才说没听过的。”
江无舟胸中一口恶气憋得自己难受,极度压抑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他还在用力忍着。
杀了眼前的这个恶鬼老头,江无舟马上就能感受到行侠仗义的爽快,可是就再也回不了丰都衙门。
鸡叫三声之后,江无舟的理智压制了内心的愤怒,恶狠狠的对着老人说道:“再敢作恶,十月初一就是你魂飞魄散的时候。如果能老实点,你的罪业还能交给十殿阎罗审判,在地狱里赎罪千年,还有再轮回的机会!”
江无舟说完话,抬起踩着鬼老头的脚,转身将一旁的纸糊童男童女踢了个粉碎,最后还不解气的在一堆纸屑上踩了两脚。
看着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鬼老头,江无舟咬着牙说道:“滚回你的坟墓去吧。”
随着老人的消失,雨也渐渐停了,东方的晨光重新回到大地上。
远处的官道出现在杂草之中,身后的凉棚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旗杆上的灯笼也消失不见,只有一座孤坟隐没在荒草之中,看起来那么凄凉。
看着湿透的道袍,想起云儿小心翼翼的帮自己穿着道袍的样子,江无舟问自己:“难道我连一件阳间的干净衣服都不配穿吗?”
摸了摸胸口,连项小语的卷轴也没保护好,江无舟的心里更难受了。
京口的城门守卫,大老远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邋里邋遢的疯道士在官道上狂奔,冲着城门方向拍过来。
疯道士跑到城门前面也没停下脚步,守卫来不及拦下盘问,他已经进了城。
一名守卫准备去追,却被另一名守卫拦下说道:“管他呢,这两天跑进京口的疯道士癫和尚又不止他一个,你管得过来吗?”
“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人都是从哪来的?”
“听说都是从建康和沙阳来投奔老爷的。你以后也最好别管,万一得罪了咱们那位疯老爷,随时让你掉脑袋。”
“哎呦呦,快别说了,好好站岗吧。”
跑进城里的疯道士,正是江无舟。
听到后面守卫的谈话,江无舟也没在意,反正顺利进了京口城,得赶紧找地方把卷轴烘干才是最重要的。
江无舟站在街口正发愁往哪去的时候,胸前传来项小语虚弱的声音:“快去找。”
江无舟拉住路过的行人,打听了裱褙坊的方位,又是一阵疯狂。
闯进裱褙坊的大门,江无舟看到工匠台前的匠人,拉起对方,从画中取出卷轴,喘着粗气说道:“快救救这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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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看他跑的满身大汗,连衣服都湿透了,又说着要救画,知道卷轴对江无舟十分重要,又是丹青同道中人,不敢耽误片刻,接过卷轴轻轻展开,放在工匠台上。
画卷之中一红一白两位女子,容貌俊美栩栩如生,更神奇的是,此刻正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似乎这画卷泡了水,连着画中女子也一起泡了水一样。
匠人急忙吩咐学徒去后院取来纱布,自己拿起一旁的宣纸轻轻在画上蘸着水渍。
等学徒送来纱布之后,匠人一边将纱布薄铺在画上,一边又嘱咐学徒去后院取来竹板。
江无舟在一旁看着,心中的焦虑也在匠人轻柔的动作中舒缓了许多。
匠人轻柔的铺完纱布,过了不一会,又小心翼翼地揭去已经湿了的纱布重新换上新的。
如此反复了几遍之后,便让学徒端着竹板站在台子旁边,匠人自己则一点点将画卷挪到竹板上。
等画卷完全平铺在竹板上,学徒才把竹板架在早就准备好的凳子上面。
匠人从角落里取出炭火盆,用手反复试着温度,终于找到最合适的位置才将炭火盆放下。
做完了这一切,已经气喘吁吁的匠人却并未休息,不时地摸着炭火盆,并调整着位置。
江无舟走到窗户边的椅子旁坐下,静静地看着匠人烘烤着卷轴,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等到江无舟被匠人摇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戌时左右。
江无舟看着匠人被炭火熏红的双眼,心中一阵感激。
匠人开口说道:“画已经烘干的差不多了,不过还要再晾上一天,你等明天来取,一两银子的工钱明天结算就好。”
江无舟仰着头看了一眼画里的项小语,心中暗自苦笑:“不知道他当年娶你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小鬼差,去哪弄银子来赎你回去?”
看着江无舟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匠人接着说道:“我看你道士模样,想必是避世修真的高人,对黄白之物自是不屑。这幅丹青形神兼备又笔触细腻,可谓佳品,在道长手里竟然遭此劫难险些毁于一旦,真是可惜。不如割爱于我,我再添点香火钱,一来能妥善保管此画,二来也能替我积点阴德,聊表尊道之心。”
江无舟心中骂道:“好小子,趁着我睡着了就惦记我的画。”
可是银子的事情,着实让江无舟头疼不已。
江无舟忽然想起来早上进城的时候听到守卫的对话,心中有了主意。
江无舟走到竹板前,隔开匠人的目光,冲着画中的项小语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对匠人说道:“明天卯时我准时来取画。”
匠人伸手拦住准备离开的江无舟说道:“道长再考虑一下,如果这幅画再遇水,可就没人能救了。”
江无舟推开匠人的手,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裱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