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从高处看,可以看到整个陈家集正被大团大团青灰色的雾气给弥漫笼罩住了。
雾气之中,影影绰绰,仿佛隐藏着许多的“人”。
这些人明显不正常的,形体畸形而狰狞,变化莫测。
“呜呜呜!”
不似风声,更像是有一群人在哽咽哭泣,哀怨而凄厉。
“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有人在哭。”
“是谁死了吗?”
在庄上,习惯早睡的陈氏族人们纷纷惊醒,先是疑惑,继而害怕,急忙躲进被窝里。
有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但很快被大人给捂住了嘴巴,生怕哭声会招惹到不详来。
人们心中,无不惊惧莫名:发生了什么事?
此际,就连养着的看家狗,一条条都感受到了大可怖的降临,钻洞的钻洞,躲窝的躲窝,一声不敢叫……
……
族长陈甲公的家里,众人进入宅院内,赶紧把大门给堵上了,一个个神情紧张而不安,有冷汗流了下来。
四叔公不停地擦着汗:“族长,你赶快拿个主意,该如何是好?”
陈甲公苦笑道:“都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能拿什么主意?公主殿下……哦,她与渭斌等人上了山,至今未归。”
心想如果此时他们在的话,应该会有办法。
四叔公一跺脚,忽而想到了什么:“道长呢?王道长不是住在你这里?”
陈甲公一拍手:“对,快请道长来。”
“咳,贫道在此!”
本来想找个机会溜出去的王道长干咳一声,迈步而出,一手拿拂尘,一手持铜铃,一副高人风范。
在他身后,道童阿狄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看到他的出现,陈甲公不禁松了口气:“道长,有你在就好了。你快说说,这究竟是如何回事?”
王道长心里其实慌得很,但在这個场合下,却不能露怯:“这般情形,多半是宗祠那边出了变故,使得你们的列祖列宗都跑出来了。”
闻言,以陈甲公为首的众人不禁傻了眼,面面相觑:
列祖列宗都跑出来了?
这叫什么话?
之前先人祖宗显灵,主要是通过托梦的方式。
那梦中场景可是非常安详,十分温和的,跟现在鬼哭神嚎的状况截然不同。
王道长长叹一声:“陈族长,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陈甲公忙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该讲的?”
王道长仰头观天:“贫道曾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到天地动荡不安,定然有大劫生。故而有众多妖邪鬼怪应劫而生,为祸人间。”
这番言语,当日他也曾在高希胜等武者面前说过。
陈甲公疑问:“所以呢?”
王道长吞吞吐吐地道:“贫道猜测,你们的列祖列宗,有可能是受到了相关蛊惑,而导致失控,变成了这般样子。”
潜台词就是“那些先人祖宗已然变异”,或者直接说,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先人祖宗们了。
陈甲公不是笨人,一对老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王道长看,神色蓦然变得极为难看。
其实说出那话时,王道长就开始后悔了:对于堂堂氏族而言,先人祖宗的地位重要性不言而喻,绝非一个名分那么简单,更代表着宗法、秩序、阶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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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根基性的东西,一旦动摇,整个氏族都会摇摇欲坠,从而四分五裂,甚至最终崩塌。
但没办法,情况凶险,王道长认为该说实话。
其实类似的案例,他可是经历过好几回了:阴人问路、尸傀还魂、就说去年在东照坡草庐的判官神像,也是差不多的性质。
鬼神之道,可以通过香火祭祀而凝聚出灵性,也可以因为别的变故而生出邪性。
灵性成神,邪性入魔。
一神一魔,背道而驰,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子。
王道长不知道陈氏宗祠出了什么问题,可看当前景象,就绝对不是显灵该有的情形,更像是邪祟夜行,充满了恶意。
陈甲公瞪着他,倒没有发作,沉着脸问:“那依你之意,该如何解决?”
王道长苦笑道:“事到如今,贫道修为低微,恐怕难以着手。”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及时抽身离开,不再趟这场浑水了。
况且,庄上还有那个人呢。
刚才呼号中,便隐约听到在叫对方的名字。
难不成,此事与陈留白有关?
这样的话,更要尽早脱身,免受池鱼之祸。
陈甲公脸色难看:“道长,你的意思是要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了?”
王道长忙道:“陈老,能帮得上忙的,贫道自会出手,可事态演变,已然失控,请恕我无能为力了。再说了,贫道这番来,主要是帮忙布置法事,可没有说要镇压邪祸的。”
四叔公冷哼一声:“王道长,你倒摘得干净。既然你负责张罗礼祀大祭,可如今出了意外,一个‘失察’之责,怎么都说不过去。”
王道长不再辩驳,反正决心已定,大不了放弃谈好的酬劳。他行走江湖多年,屹立不倒,就是识得时务,懂得进退。
见他这样子,就知道指望不上了,陈甲公一咬牙,不再犹豫,转身回屋。
四叔公连忙追上来:“族长,你去哪里?”
陈甲公一字字道:“当今之计,唯有一法:请神剑!”
看着那张沟壑遍布,斑点灰褐的苍老面容,四叔公心里莫名一跳,竟感受到了几分狰狞之意……
……
泥守巷,一片静寂。
青灰色的雾气冲刷过来了,如同泛滥的洪水,裹挟着一股让人感到窒息的压迫感。
陈留白并没有睡,正在入定运功,他突有所感,立刻睁开眼睛,走出房去。
很快,二老和哥嫂都被惊醒了,赶紧跑出来,就见到堂上点燃了一盏油灯。
陈留白就坐在灯下,面色沉静无波。
“三儿,出什么事了?”
“老三,外面怎么啦?”
就在此时,外面风声呜咽,有一把凄厉的声音在喊道:“陈留白……”
听到这古怪瘆人的喊声,陈父他们的脸色骇然大变,顿时失去了血色。
陈留白站起来,笑了笑:“没事的,我出去一趟,你们留在家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迈步来到门口,再度回头:“记住,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回答!”
身子一纵,跳入了深沉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