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煦想要政变看似是临时起意,但是他一开口,其实东宫党的人大多秉持赞许的态度。
一朝天子一朝臣。
永晋帝越重视晋王,对于他们这些东宫党的局势就越危险,谁知道晋王当上了天子,能是什么样的态度。
但是楚世煦对他们的态度,肯定是庇护为主的。
永晋帝驾崩,只有楚世煦继位,他们才能吃得到好的,晋王继位,实际上东宫党能得到什么很悬,不好说。
而且楚世煦敢这么说,显然是有皇后的支持。
这一点,大家也全然不意外,毕竟楚世煦是王皇后的嫡长子,他楚世昭的母妃早已逝世多年,跟王皇后也不亲近,就算是亲近,那也不是亲生的。
王皇后身后的王家,他们的利益是和东宫高度捆绑的,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与其说是楚世煦的,不如说是有王皇后在背后的牵引,乃至于是整个王氏外戚的野心。
王槐同样清楚这一点。
所以王槐很想要知道王家到底有谁参与进去了,而自己向永晋帝告密,在暗中为晋王做些手脚的胜算有几成。
而王槐显然也不会孤注一掷。
他要确保自己能够处于安全的情况下,悄悄动手。
更重要的是,根据王槐的判断,楚世煦开了这个口以后,他最迟今夜就会发动政变。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无疑是越少越好,楚世煦敢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在东宫党的人知道之前,楚世煦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久则生变,这个时候,让东宫的其他大臣还没有产生动摇之前,带着他们一起下水,同样是楚世煦狡诈的地方。
王槐只觉得现在的时间过得太快。
太紧迫。
他第一时间赶回王家宗族祖祠,入门就想问自己的大兄有没有掺和东宫之事。
在族中,他还有四位兄长,但是在官场上步步高升的,其实只有他一人而已。
起初王槐认定了是王皇后,自己的姑姑从中出了大力,他的能力不算太好,可也能做事,这才让他成为了王家官场上算是一杆旗帜的人物,能在兵部站稳脚跟。
现在的王槐反而觉得深宫之中的永晋帝扑朔迷离,难以揣测。
为什么他的兄长,论资历,论能力,论关系,同样的资源,他们没能高升,唯有自己能高升。
当真是他够识时务,够清楚永晋帝的心思,这才得到了青睐吗?
在宗族的王嵩看到急切询问的王槐,他看了一眼,沉默片刻道:“东宫已经把想法都跟你们说了吗?”
王槐心里顿时一冷。
果不其然,在楚世煦和东宫党下达政变的想法之前,他就已经和其他人商议过了,东宫真正的权力核心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和抉择,而对更下一层的东宫党发起的指令,其实是第二步骤。
换而言之,他被排除在东宫楚世煦的权力核心之外了。
真正政变动手的人,也绝对是处于楚世煦权力核心的那班子豪族大臣,他们这些东宫党的附庸,是摇旗助威的那类人。
“太子已经跟我们东宫党的人说过了。”王槐脸色不变,他沉吟道:“像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跟我一同商议啊。”
王嵩只是平静地说道:“此等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自然越好。”
“我作为王家之主,跟殿下商议已然足够,对你保密,也是避免走漏风声。”
“现在殿下既然敢于坦诚布公,看样子也该到了动手的时候。”
王槐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殿下有胜算吗?长安还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有。”王嵩现在已经无妨告诉王槐整个计划,因为就算是告诉了王槐,朝廷想要临时镇压也非常困难。
“兵部尚书卢恩因为劝诫良言而被罢黜,但他的儿子卢毅曾在大宁府任职过节度使,在范阳也有一定的权力。”
“东宫决定调动范阳之地的边军进入长安。”
“范阳节度使马溯安和总督卢毅都有助东宫的心思。”
“而在五日之前,这支清君侧的王师,就在路上,快的话,今夜就到。”
王槐内心一紧。
永晋帝派遣兵马前去东南平叛,押送回京的桓盛有一军,但时间上已经完全赶不及回到长安。
现在整个长安只有皇甫坚的五千凉州军驻扎,王槐还不能保证皇甫坚能够拱卫长安。
假设楚世煦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等到范阳的边军一到,就让驻守长安的守军打开城门,那么局势就完全握在了楚世煦的手上。
现在王槐唯一的优势是在于,他是处于暗面的,东宫不知道他已经和楚世昭有了暗中的政治同盟。
这个好处特别大。
东宫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楚世昭的人,所以楚世煦成了,王槐依旧是有跳回东宫这一派的空间。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王槐还能尝试暗中使绊子,给楚世昭争取空间,到时候楚世昭反杀了,他还是功臣,横竖都输不了。
当下的难点是王槐怎么为楚世昭争取时间。
如果就这样放范阳的边军入长安,那么楚世昭就算是拍马都赶不上,只有动摇起长安的防备力量,让范阳边军没有那么快入城,他才能有阻止政变的可能。
信息就是最大的优势。
他必须要向永晋帝告密,也必须要让永晋帝提前收缩长安的守备,才能有阻击范阳边军入京的脚步。
只是作为暗面,他不知道怎么样能把这份信息给传递出去。
最方便的办法,当然是直说。
但事情败露,永晋帝这一方要是输了,他王槐就是第一个祭旗的。
“陛下在位三十余年,根子尚在,未尝没有反制的手段,东宫造反,实为几个把持朝政的豪族逼宫,亦非所有大臣的想法,拼杀到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若要成事,畏畏缩缩必难有所成。”
王槐紧咬牙关,望向王嵩道:“既要清君侧,兵部的人手就由我去督辖,就算那些人不能心向东宫,我也不能让他们助陛下一臂之力。”
王嵩本想留下王槐,不想令他单独行事,但转念一想,他王家是东宫的娘家,王槐帮了东宫,不正是帮了他自己,应该不太会出什么岔子。
王槐一走出宗族,就立刻行事匆匆地朝着宫里赶去,而他根本不敢抬着轿子,呼唤什么随从跟他一起走。
一路一人朝着宫里奔波,片刻也不敢迟缓。
“陛下,长安危矣!!!”